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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管她怎樣想不通,終究還是白花了一筆買桶的錢,家裡從來就是吳玉蘭和妹妹挑水,用不上那龐然的大桶。今年才十二歲的弟弟更不會用它們,他只會吃。只要能進口的東西,弟弟都吃,比誰都能吃!國家規定一日三餐每頓只准吃二兩三錢三三三……口糧的他,比每月有二十五市斤定量的成年人更能吃。還偷吃!家中萬一有點剩菜剩飯,八成會不翼而飛,有時連罈子裡的泡鹹菜,他也要偷點裝在衣兜裡跑出去嚼一通。媽總護著他,說他開始竄個子了,經不起餓,好象女兒就該喝西北風似的。

從前,吳玉蘭食宿在學校,有點助學金。當紅衛兵大串聯回來後,一家五口圍著個小木甑,連摻紅薯塊的苞米飯都吃不飽,熬稀飯還要加豆渣。自家一年難得磨一次豆花,故也沒豆渣作副食,全靠去菜蔬社豆腐房買。那本是餵豬的東西,但買去作人食的還不少,每次都要排半天隊才有可能買上。

其實豆渣稀飯也很香,它確實不難吃,所以每次喝它都要脹得肚子疼。張清華說她:“你咋個那麼愛喝豆渣?脹成個老母豬嫁給哪個去?”吳玉蘭不在乎:“哪家有豆渣嫁哪家。”妹妹經常因為弟弟受到過分照顧而向媽提抗議,吳玉蘭後來也公開支援了妹,媽才給弟弟規定:“只准吃飽不準吃夠。”並給他傳授了:“吃飯不喝湯,'肚子'像個大崖腔。”的營養訣竅。

張清華家有什麼好吃的,常要把吳玉蘭拉去或騙去。儘管張清華全家對吳玉蘭都非常地喜歡,但每次端起她家的飯碗時,吳玉蘭都自慚形穢,覺得有被憐憫之嫌。加之在她家經常還會碰上些男同學,吳玉蘭不愛與別人多打交道,所以,有好長一段時間,她與張清華之間便疏遠了,成天呆在家裡看小說、補舊衣,和妹妹一塊精心籌辦“無米之炊”,任它*的偉大洪流從身邊滾滾向前。

後來,武鬥似乎成了*的需要,而且變成了光榮與時髦,張清華和許多女紅衛兵都從了“軍”。幾經猶豫,吳玉蘭也到了前線。

人們也許做夢也想不到,這個集聰慧文靜漂亮能幹自愛等等優點於一身的妙齡女郎,到前線的主要目的竟是為了吃!不是相中了那兒的“油大”,她習慣了清貧、不饞,而是相中了那兒的“大鍋飯”不收學生的伙食錢能為家裡減少一張嘴'它的討厭之處就在於總要吃東西',當然,也滿意於那兒能逃離飢餓。最美妙神奇的身子,也得五穀去填充,她可從小是被餓怕了的。

有時她也不無譏諷地哀嘆自己的革命情操:怪不得舊時有人把當兵叫“吃糧”。

這次回家,吳玉蘭既給張清華當了“伴娘”,又把攢下的二十個點心餅子和十五塊錢交給了喜出望外的媽,另外還有一挎包張清華和司機執意要給的大梨。餅子是行軍或外出回來誤了開飯而發的乾糧,質量僅比中秋月餅稍差;錢,按她膽顫心驚的感受來說,則是數月來的貪汙,有時單獨出去給連隊買菜買柴,幾分錢角把錢地搓下來的,弄一點要提心吊膽好幾天。其實她總共只有約十塊錢的不光彩收入,為了讓爹媽更高興,她把自己多年來千辛萬苦攢下的私房錢,也填了一半進去了。

不知母親已闊起來了的妹妹說:“媽,姐兒回來了,這個月少賣兩張肉票,拿幾天不吃菜,割一斤肉來吃吧。”城鎮居民每人每月定量半斤肉,憑票供應。如暗中轉讓一張法定不準買賣的肉票給別人,可得三角至三角五分錢的“酬謝”,家中五口人,因此每月常有一塊好幾的額外收入。

母親得意地慢聲回答妹妹:“我曉………得。”弟弟連忙抓起菜籃,瞪著大眼嚷:“我去排隊!”媽看著他,對桌上蓋著筲萁的瓦缽神秘地一努嘴,小姐弟倆爭相奔去:

“嘿,這麼多!”

全家都歡心地笑了。

吃飯時,父親很遺憾吳玉蘭不往葷菜碗裡動筷子,不相信前線真的天天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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