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雨漸小,卻淅淅瀝瀝下了一夜,直到凌晨才堪堪放晴。屠真去林中捉了一隻山雞,拔毛開膛洗剝乾淨,烤熟了留給周吉。周吉狼吞虎嚥吃下肚,骨頭骨腦照例掘個坑埋掉,繼續之前的活計。
他削了一堆樹杆,沿土屋插了一圈,間隔尺許,又折了許多柔韌的樹枝,像編篾席一般,來回彎折,一層層壘高,儘管漏風,漏光,漏雨,總算有了點牆壁的模樣。屠真看得興味盎然,周吉的一舉一動,都給她以莫大的驚喜,她一點都不覺得無聊,連日常修行都暫且擱到了腦後。
周吉花了數日工夫,將四堵牆編好,又在山澗邊掘出一大堆爛泥,加水和勻,一坨坨抹在樹牆上,抹了厚厚一層,在陽光下曬乾,擋風遮雨的一間土屋,算是告一段落。
勞作的日子裡,二人達成了某種默契,屠真一早一晚打些獵物,弄熟了留給他充飢,除此之外,只在不遠處靜靜觀望,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周吉從不主動走近她,有的吃,就飽一頓,沒的吃,就餓一頓,只顧埋頭做自己的事,搓繩,編筐,織蓆,所有無非是樹枝樹皮,雙手忙個不停,有條不紊,一聲不吭。
這一日,天氣大好,他從山林裡找來乾透發白的草莖,撕碎了墊在木片下,扒開腿坐下,先用削尖的硬木杆來回刮擦,又用雙掌快速搓動,時不時低下頭去小心翼翼吹幾口氣,搗鼓了足足大半個時辰,累得腰痠背疼,身子一歪躺倒在地,十根手指抖得像羊癲瘋。
屠真算是看明白了,這是在鑽木取火。
取火是個技術活,周吉鑽鑽歇歇,花了大半天工夫,自以為掌握了竅門,直搓得掌心紅腫,就是不見火。他尋思了一陣,爬起身來用樹枝樹皮做了一張鑽弓,壓住木杆來回拉動,過了片刻,木片鑽了個焦黑的窟窿,白煙一縷縷騰起,輕輕一吹,草莖冒出小小的火苗,時隱時現。他急忙將樹枝交錯堆起,鼓著腮幫子用力吹氣,費盡九牛二虎之力,終於燃起一堆篝火。
有了火,一切都好辦了。
周吉興致勃勃,背起籮筐四下裡尋找,不知不覺翻過一個山頭,在向陽的坡地上找到一個白蟻巢,足足有一人多高,遠遠望去像座小山。他用石塊砸下蟻巢土,貪心不足,裝了滿滿一籮筐,吃力地負在背上,腳步蹣跚往回走,越走越慢,黑咕隆咚又走岔了路,繞了個圈子,回到土屋已是半夜。
他喝了幾口水,像死豬一樣癱倒在土屋裡,沉沉睡去。
屠真百思不得其解,花這麼大力氣被一籮筐土塊回來,他到底想做什麼?
這一趟遠足累狠了,周吉睡到日上三竿才爬起來,吃了點東西填飽肚子,渾身痠疼,使不出力氣。他在山澗邊坐了一會,找一塊略顯平整的石塊,將蟻巢土砸碎了,揀去石塊,澆上水拌勻了,又揉又捶,和成一塊軟硬適度的陶泥。他先壓了一塊圓餅作底,再搓出長長的泥條,圍著圓底一圈圈壘高,不時用手抹勻,做成一個粗陋的陶罐,裡外滿是指痕指紋。
周吉將陶罐架空在三塊石頭上,四周砌一圈溼泥,像只敞口的爐子,底部挖出幾個窟窿,點染了樹枝塞進去,忍著煙熏火燎,不時新增硬柴,等陶罐紅熱發燙,又足足燒了大半天。期間閒來無事,他一邊看護火候,一邊用棕櫚葉莖編了幾隻魚簍,待撤去火後,將魚簍擱在山澗湍急處守株待兔,甩著膀子捶著腰,一步一晃,回到土屋中歇息。
一夜過去,陶罐冷透,在山澗中刷洗乾淨,仔細察看一回,並不漏水。魚簍中捕到幾條巴掌長的小魚,颳去魚鱗,剔淨腸腮,丟進陶罐裡,撒上一把蓮子,煮了一罐熱騰騰的魚湯。香氣撲鼻而來,周吉長長舒了口氣,圓臉上露出一絲笑意,他朝屠真招招手,指指魚湯道:“嚐嚐?”
屠真蹲在他身旁,伸出手去又縮回來,似乎有些苦惱。周吉呵呵而笑,將陶罐從火上取下,遞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