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吧,天要黑了!”李七絃見他沒有跟上來,回頭揮揮手催促,郭傳鱗答應一聲,緊趕數步,腳下忽然一滑,一角酥碎的山岩忽然崩塌,他立足不穩,身形一晃滑落深澗。
李七絃嚇了一跳,急忙回頭望去,只見一隻粗壯的手臂探出山崖,五指牢牢拽住拉住樹根,還沒來及鬆口氣,崖頭土稀石多,草木紮根不深,撐不住他笨重的身軀,連根拔起,稀里嘩啦墜入鬼見愁。
夕陽已墜入山的另一邊,黑夜張開雙翼,將落雁峰團團包裹,李七絃急得幾乎要哭出來,三步並作兩步衝上前,伏於崖邊高聲呼喚小師弟,聲音在深澗中迴盪,隔了良久,才傳來一聲低微的咒罵:“他奶奶的……倒了八輩子血黴……”
李七絃不禁喜極而泣,人沒事就好,仙城有的是靈丹妙藥,大不了先吊住一口氣,再想辦法去求。她冒險探出頭去,睜大了眼睛,卻什麼都看不見,只得衝著黑黝黝的深澗,關照小師弟待在原地不要動,她馬上去找人來救他。語無倫次,翻來覆去說了數遍,李七絃一咬牙,起身抹去眼淚,一腳低一腳高,跌跌撞撞,像飛蛾撲火般衝下山去。
深澗之下,郭傳鱗攀住一塊突起的山石,搖搖晃晃懸於空中,腳下是湍急的澗水,水霧翻騰,將渾身上下打得溼透。他毫不在意,抽動鼻翼嗅了一陣,單臂一發力,身軀騰空竄起,立於山石之上,雙眸血光閃動,朝異香傳來處望去,只見十餘丈外,橫空探出一棵婆娑矮樹,幹如虯龍,葉似針芒,枝頭長著硃紅小果,拇指大小,約摸有十三四顆之多。
腹中翻江倒海,飢餓攫取住身心,將胃袋揉成一張皺巴巴的皮紙,郭傳鱗身手矯捷,貼著溼漉漉的山崖,有驚無險摸到矮樹旁,凝神看了片刻,伸手摘下一顆朱果,湊到鼻下嗅了嗅,異香竄入腦門,中人慾醉,雖不知是什麼,肯定是難得的好東西!他毫不猶豫將朱果丟進嘴裡,嚼了幾下,咬破脆硬的果皮,滿口汁水,不覺皺起眉頭,這果子似乎尚未成熟,酸,澀,苦
,鹹,辣,彷彿有一隻手拉住他的舌頭,拿小刀亂戳。
喚作常人,嚐到如此滋味,早就將果子吐掉,但腹中的飢餓提醒他,難吃歸難吃,是機緣就不容錯過,他皺著眉頭,直著脖子將汁水渣籽一股腦嚥下肚去,嘴裡早沒了知覺,口舌麻木不仁,似乎腫大了一圈。
心竅之中血氣微微一動,從沉睡中甦醒過來,將朱果藥力一卷而空,郭傳鱗砸砸嘴,似乎品出了一些滋味,藥力蘊藏於細小的籽粒,果皮果汁中只得兩三成。他意猶未盡,伸手又摘了一顆朱果,塞進嘴裡,才嚼了一下,眉毛一挑,幾乎要驚呼起來,這一顆朱果又香又甜,甘美絕倫,打嘴巴也不肯放,然而甜美的果子中沒有籽粒,藥力要遜色很多。
郭傳鱗運足目力一一望去,眸中血光此起彼落,如星辰明滅,枝頭的朱果漸次淡去,隱隱現出一簇簇籽粒。他心下了然,這十多顆朱果,只有三四顆孕育籽粒,滋味酸澀,剩下的甜美甘脆,藥力卻不足,若盡數吃了,自然好處全歸於己,但面上卻說不過去。郭傳鱗低頭琢磨片刻,好處不可佔盡,獨食吃不得,於是他挑酸澀的朱果又吃了兩顆,留一顆矇混過關,又吃了三顆甜美的朱果,清清口中的味道,雙手抱肘靠在崖邊,耐心等候李七絃的訊息。
等到中夜時分,崖頂火光跳動,腳步聲,呼喊聲,喧譁聲,亂成一團,郭傳鱗猜想,這麼多人被驚動了,腹誹抱怨在所難免,李七絃是下一任掌門之女,自然無人敢多嘴,忌恨與怨氣,多半會落在自己身上了。他嘴角露出一絲冷笑,揉了揉臉頰,換了一副神情,提氣招呼幾聲,果然聽到李七絃如釋重負的聲音。
鬧騰了大半夜,郭傳鱗平安歸來,除了受些驚嚇,衣衫破爛,神情有些委頓外,並沒有缺胳膊少腿。眾人或誠心或敷衍寬慰了幾句,李七絃連連道謝,待師兄弟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