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忍走了幾步,一瘸一拐的,是之前從精神病院的視窗跳下來扭到的傷。
“對不起,撞傷你了,我送你去醫院。”男生沒有手忙腳亂,處理事情有條不紊,他跨上腳踏車,讓喬忍也上來。
喬忍呆呆地看著他跨上車的動作,跟喬頌一模一樣,連雙手抓在橫槓上的姿勢也像。
但她不敢再去醫院,醫院總是會發生一些讓人難過的事。
“你能不能不要把我送到醫院去?”
男生有點為難,繼而想到了什麼,對她說:“那你先去我家吧,我奶奶學過中醫,她有辦法的。”
他家裡只有他跟他奶奶兩個人,喬忍任由他們照顧她,什麼話都沒說,安靜得像個還不會說話的小孩。
男生和他奶奶都問不出她的身份資訊,兩人在房間裡商量了一陣,決定暫時把她留在這裡,至少要等她的傷好了。
看著眼前的男孩,她喉嚨哽咽,心裡的傷悲無法言喻。
吃過晚飯後,喬忍去他房間看他寫作業,蒼勁漂亮的字型,只是有點潦草,她問他:“你讀幾年級了?”
“高三了,”男生臉有點紅,抬頭去看她,眼眸乾淨又純粹,像天使那樣,像喬頌那樣。
如果……他也應該正在讀高三。
男孩房間裡貼著幾張很大的海報,上面是喬丹和科比。她的心裡落進一塊石子,喬頌的房間裡也有喬丹的海報。
她聽見自己的聲音:“你也喜歡喬丹?”
“嗯!超喜歡!姐姐你也喜歡嗎?”男孩一說到自己的偶像,語氣就變得激動起來。
“你叫我什麼?”
“……姐姐。”
眼裡泛上淚,喬忍分不清過往與現實,最後殘存的理智支撐著她離開他的房間。
喬忍在男孩家裡住了幾天,大半時間她都是意識混沌的,有些事情隱隱約約在腦海裡沉浮。清醒的時候,她會跟男孩一起擇菜,打掃院子,或者單純地站在梧桐樹下聊聊天。
每次他聽她講話的時候,神情都專注又投入,那雙眼安靜地看著她,有時還會莫名其妙臉紅——無一不讓她想到喬頌,無二的神態。
她教男孩下國際象棋,他學得很快,最後幾乎能跟她打成平手。
就像這一局,兩人已經博弈了兩個小時,他奶奶來喊吃午飯也沒聽見。
喬忍在最後關頭走錯一步,男孩落下一子,振起雙臂高興道:“喔!終於贏姐姐一次了!”
他喊完,隨即去顧及喬忍的心情,他說:“姐,沒關係的,可以重新來過。”
喬忍驚愕地看向他,眼裡的淚毫無預兆地流下來;男孩安靜地看著她哭,就像平時聽她講話那樣。
重新來過,她不會帶他去小山坡,更不會騎著腳踏車去;
重新來過,她不會因為水沒到膝蓋就不敢往前,更不會轉身離開把他一個人留在潭中;
重新來過,他不會死,家不會散,她也不會走到如今的地步。
“你這裡……”喬忍邊哭邊指著自己的左肩胛說,“……有沒有一塊咖啡豆形狀的胎記?”
男孩慈和溫柔地望著她,然後把自己左肩胛處的T裇拉下來,讓她看。
那上面什麼都沒有。他不是喬頌。
一切都不可以重新來過。
喬忍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踉踉蹌蹌地奪門而出,烈日如火,照得她看不見路。
男孩的奶奶拉住他,“別追,她的傷已經好了,我們沒有責任了。”
“奶奶,我總感覺自己好像認識她很久了一樣。”
“傻孩子,這是錯覺,我都沒見過她。”
“可是,叫她‘姐姐’讓我感覺很自然,就像她真的是我姐姐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