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竟然連這一茬都知道了,定是院公見心硯投湖自盡,受不了良心煎熬向她自首。
王麗楓繼續道:“院公說你遊說他時,他原不肯的,奈何你在他的酒裡下了藥,他才會對心硯做出豬狗不如的事情,現在心硯不堪受辱,投湖自盡,院公也不堪良心譴責要去官府投案,說是一命抵一命,被我阻止了。人已死,院公若去投案,對心硯名聲無益,不如息事寧人,院公已經和大哥告辭,羞愧回鄉了。想院公在王家數十載,從無差錯,卻在一把年紀時行差踏錯這麼一大步,晚節不保,情何以堪?奶孃,你讓院公日後午夜夢迴如何自處?從今往後,只怕他那樣厚道的人要日日活在自責與陰影中了……”
允姑雙腳一軟便跪在王麗楓跟前,嘴裡喃喃喚道:“少夫人……”
她的少夫人的心思實在是海底的針,令她無論如何都看不懂,摸不透。
王麗楓舉起手中的瑪瑙鐲子,含淚苦笑了一下,這鐲子是在佛祖跟前開過光的,白振軒用心良苦,用情至深,卻依然保不住心上人的命。
愛,是福祉,亦是災難。
心硯是個有福之人,一屆丫鬟卻得少爺痴心一場;她又是個無福之人,她終究承受不住這樣的深情厚誼,而搭上自己的性命。
心硯,你到底是幸,還是不幸?
想起昨夜月光下,白振軒那樣絕決地跟隨著心硯的步伐,縱深躍入湖水,王麗楓到此刻都無法從震動中回神。白振軒落湖之舉到底是如允姑所言的殉情,還是如自己所言的下湖救人?她心裡明鏡兒似的,只怕自己自欺欺人的成分要多一些。
“奶孃,你可能覺得我奇怪,你可能不懂我的心思,因為我在當局者時我也不懂,只是現在我突然明白了我自己。我為什麼在半夜的書房外,透過窗子看書房內的心硯和振軒,你儂我儂,深情如水,卻沒有衝動地推門進去,親手毀掉那溫馨的畫面,因為潛意識裡,我覺得我站在窗外,站在角落裡,安安靜靜地看著他們的美好也挺好的,窗外的位置也挺適合我的。我也突然悟到,我為什麼在病重行將彌留之際,亦要跟阿暖討要心硯,因為當夜半,我在我的枕畔看著心硯的睡容之時,心裡從未有過的踏實。她是爺心尖兒上的人,她躺在我的身畔,我離爺的心就可以近一些,近到近在咫尺。你或許以為我將心硯留在身邊,是為了防止她和爺見面。你錯了,我只是想看著她,她是爺喜歡的人。看著她,我便能體會到爺看著她時滿懷的好心情,我只想重溫一下爺的好心情……”
允姑確是一頭霧水了,少夫人說她不懂,她的確是不懂啊!少夫人的心思是何等怪異,她不懂!她不懂!
王麗楓將那隻瑪瑙鐲子套在了自己的手腕上。她起身。嫻靜地走到允姑跟前來,從地上扶起惶惑的允姑,悽然一笑道:“奶孃。你撫養我一場,伺候了我這麼多年,就像我的親孃一樣,只是我終究是要辜負你的養育之恩了……”
王麗楓淺淺笑著,一如雨後斜陽,虛弱,令人心疼。
允姑蹙眉。顫聲喚道:“少夫人……”
王麗楓將允姑抱在懷裡,在她肩上道:“我是白家的媳婦,我要回白家去面對我的對錯恩仇,承擔我該承擔的責任,亦或報應,只是奶孃。我不能再帶你去了。”
猶若晴空霹靂。允姑驚痛地喊了一聲:“少夫人!”
王麗楓放開了允姑,抬起頭。淡淡笑道:“你就當我是個不孝的孩子,讓我為了我的愛情辜負你的養育之恩吧!振軒他一直都不喜歡你,奶孃,我知道你疼我,必會成全我的……”
王麗楓說著,淚便落了下來。
允姑的淚早已如雨水滂沱,她喃喃喚著“少夫人”,泣不成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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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雲暖醒了過來,見自己已經置身聽雨軒自己的臥寢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