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點著燈,紫藤守在床前,已經趴在床沿上睡著。白雲暖抓了件外套披在她肩上,自己則下床走出裡間。
推開廂房的門,但見夜幕黑壓壓地落下來,整座聽雨軒的花木石泉都成了濃淡不一的水墨。
想到心硯,心口便是一陣巨疼。白雲暖倒吸一口涼氣,撫著心口,便跌跌撞撞向梅香塢跑去。
她要知道父親母親會如何處理心硯的後事,絕不能像對待普通奴才那樣草草埋了。
進了梅香塢的裡間,見室內燈光雪亮,父親正喂好了藥,母親正替哥哥掖著被子。她雙腳一軟,便跪在了地上,眼淚刷一下就下來了。
白玉書和白姜氏一震,都來拉她。
白玉書道:“你這是怎麼了?劉郎中說了你哥哥性命無礙,只是暫時不能甦醒而已。”
白雲暖搖頭,“不為哥哥的事,為了心硯。”
白姜氏嘆了一口氣,“我現在總算明白為什麼當初我提議讓心硯伺候你嫂嫂,你執意不肯,原來她究竟不是良人。”
白雲暖想起心硯滿身的傷痕,心口便灼燒得厲害,她只能使勁捶打自己的心口,才能讓自己冷下來,她艱難地喘著氣道:“長嫂是咱白家的媳婦,是哥哥的妻子,如何追究得她?只求父親母親厚葬心硯!”
白雲暖說著便磕下頭去。
白姜氏和白玉書互視一眼,二人一齊扶了女兒起身。
白姜氏道:“那丫頭是你救進府內的,如今不得善終,你心裡沉痛我們當然理解,橫豎依了你就是,如何操辦,你自己看著辦吧!我讓真娘幫你。”
“有什麼要幫的,還可去找溫鹿鳴。你知道你哥哥現如今這樣,父親母親實在沒有心力去管一個丫鬟的後事。”白玉書道。
白雲暖點頭,止不住淚紛紛而落。父親母親能答應讓她將心硯的後事辦得熱鬧一點,已經是極端寬宥縱容她了。
於是心硯的後事便如小戶人家喪女一般小操小辦了一把。也有棺材入殮,而不是一頂草蓆裹屍;也有喪樂敲敲打打,而不是一抔黃土隨意埋了。只不過這一切都是在白家之外,另租了個靈堂布置的。
前後弄了兩日,終於讓心硯入土為安。
心硯的墓地是白雲暖讓溫鹿鳴去精心挑選的,在洛縣城外五里坡頭。墳頭,立著寫上“妹妹心硯之墓”的木碑。
父母兄長俱在,白雲暖不能給心硯穿素服,帶白花,只是穿了件雅素的衣裙。
秋風中,山坡上柿子樹安靜掛滿小燈籠般的柿子,令秋的肅殺多少添上一點生機。
柿子樹下,白雲暖和溫鹿鳴並肩而立,看著墳頭白幡在秋風中飄飛,白雲暖心裡默說了無數個“對不起”。溫鹿鳴道:“阿暖,回吧!天涼了,萬一著涼,世伯和世伯母已經為著白世兄的事情分身乏術,你可要保重自己。”
紫藤站在遠遠的地方,手裡捧著披風,盯著白雲暖和溫鹿鳴的背影發怔。小姐美人胚子,溫公子也丰神俊雅,若拋開家世門第,其實,小姐和溫公子在人品上更加般配呢!但是眼下,自己做了章乃春的細作,也不能不替章乃春籌謀。
見白雲暖和溫鹿鳴都回過身來,紫藤忙將披風捧上去,替白雲暖披上,溫鹿鳴竟不由自主就上前替白雲暖繫上披風的帶子,紫藤有些吃驚。
於是這夜,信鴿飛進白家園子時,紫藤在給章乃春的字條上除了記錄白振軒的傷勢進展、心硯的後事已畢之外,還加了一條:五里坡墓前,溫鹿鳴為白小姐親系披風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