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放下茶杯,那絲疲憊與疑惑頃刻間消失無蹤,“朕會派人看著他,至於那個欺君犯上的無赦——”他抬起身,眼眸裡閃過陰狠的光,“暫時不要打草驚蛇,待事成定局再行處置。”
莊季點點頭,道:“秦嶼山這邊,臣也會仔細盯著。”
“卿的能力,朕自然放心,”順帝抬抬手,懶洋洋地問,“黎縣的水災,卿打算如何處置?”
“臣派人去號召群眾守住堤壩,盡力控制住災情,”莊季頓了頓,又說,“二殿下已經帶了賑災物資,正往黎縣趕來。”
“他倒是會收買人心。”順帝淡淡道,他站起來,踱了幾步,回頭又說,“給朕尋個住處,子陽和朕在一起,他不知道朕的身份。”
“陛下還是儘快離開黎縣的好,”莊季的嘴角重又勾起輕浮的笑,“陛下呆在這裡,臣豈不是要費盡心力守住黎縣?哎呀,可要起早貪黑了……”
“起早貪黑?”順帝嗤笑,“卿還是忙點好,花街柳巷玩得太多,當心玩出什麼毛病來。”
莊季也不惱,鳳目一挑拖長了聲調說:“臣——多謝陛下關心——”
順帝輕哼一聲,衣袂一翻轉身飄出房間。
第二日傍晚,雨勢變小了,守堤的人忽然多起來,於是未矢堅持著把杪冬帶去青衣人的住處。
兩個人都異常狼狽,髒兮兮的衣服貼在身上,頭髮亂七八糟,上面還粘著泥土和雜草,暴露在外的面板,遮蓋在骯髒的泥沙下,隱隱可以看見一道道擦傷劃傷,藏在裡面的估計也好不到哪裡去,因為肩膀和膝蓋部分的外衣已經磨成了破布。
交待過不要讓他受傷,卻還是受傷了。
青衣人伸出手指碰了碰杪冬臉上那道最長的還在滲血的傷痕,心裡有種莫名的煩悶。
“去洗個澡。”他說。
杪冬避開他的手,疲憊地笑了笑,轉身走進屏風後面。
再出來的時候未矢已經不在房裡了,杪冬問了問青衣人,青衣人回答這裡只有兩間房,未矢出去另尋住處。
“我可以和他住一間啊。”杪冬說。
“不行。”青衣人看了他一眼,聲音沉沉的略帶寒意。
“現在哪裡找得到住處?”杪冬看了看外面黑沉沉的天空,眉微微蹙起,“未矢已經很累了,找他回來住吧,我可以去堤上。”
他說著就要往外走,青衣人拉住他,沉默半晌,最後嘆氣道:“我跟你一間,未矢另一間。”
青衣人說是去找未矢,杪冬就窩在椅子裡一邊擦頭髮,一邊打著哈欠昏昏欲睡。
他是真的很疲倦了,從昨日到今日不停重複著扛石塊、扛沙袋、扛木樁這樣的動作,眼皮都沒合過,所以青衣人回來的時候,杪冬手裡握著那塊擦頭髮的布巾,趴在桌上已經睡著了。
燭火還在微弱地閃爍著,他的黑髮輕輕散開,包裹著纖細的肩膀,印在雪白的衣袍上,如一片潑出去的水墨,在火光下閃動著奇異的光澤。
青衣人的呼吸沉了沉。
喜歡人……這樣的生物嗎?
他伸出手去,輕輕撫上那些像是活過來了般、一不小心就從指縫間溜走的髮絲,眼眸裡閃過一抹疑惑。
似乎有些難以理解。
一向言聽計從的未矢,為何會為護堤而遺忘自己的使命?質問他的時候,他回答說:“屬下欲強行帶殿下回來休息,殿下卻問屬下喜不喜歡人這樣的生物。”
“殿下說,他很喜歡。”
傾盆大雨,洶湧的河水,搖搖欲墜的堤壩,還有身邊那些努力著想要活下去的渺小的人們。
特定的環境裡,那樣的話確實能夠觸動人心。
你喜歡人這種生物嗎?
青衣人可以想象杪冬那時不知看向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