鳩棲抬頭看著容修的睡顏,容修沒有真正睡著,但容修不會睜眼也看不見他的表情,所以他能夠放心地這樣看著容修。至於樑上的暗衛,從幾年前他們就不會每件事都報給莊主聽了,只要不對主人做出格的舉動,他們是不會被驚動的。
鳩棲看容修的目光很柔和,帶著些莫名的苦澀。他比容修大三歲,莊主曾經答應過主人,在主人十五歲的時候讓他出莊。鳩棲自然明白只是什麼意思,少年十五,正是情竇初開懵懂情愛的年紀,莊主這是讓主人自己尋個主母回來。
外面的時候何等精彩鳩棲是見識過的,他不是容修能夠在宅院裡一待十年,跟著鱗淨學了三年以後就一直出些沾血的任務,這是為了培養他的血性。莊主自是不願意主人手頭沾血的,倒不是怕天譴報應,只是覺得那血色會汙了主人。而他,其實和莊主有同樣的想法。
那個養在大院子裡的少爺,他的主人,怎麼能讓世上的汙濁沾身?他不奢求什麼,只要能替主人檔上幾分,也就夠了。
還有兩年,鳩棲咬咬牙,還有兩年容修就要出莊了,他定要能保得住主人才行!
容修知道鳩棲在看他,鳩棲總是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看著自己,這事他早就知道。只是,這次的時間似乎久了些。
他想睜眼,但突然感覺到一股子殺氣從鳩棲的身體裡洩露出來,因著這股子殺氣,隱在房樑上的暗衛也緊繃了神經。不難想象,只要鳩棲有一點對容修出手的前兆,那些潛伏在房樑上也許一輩子都不會有機會現身的暗衛就會跳出來和鳩棲“乒呤乓啷”打成一片。
容修抬手遮著嘴打了個哈欠,翻了個身,十幾歲的人窩在椅子裡整個人都像是被椅子上墊著的野獸皮毛包進去。他在鳩棲看不到的角度下給做了個手勢,意思是讓房樑上的人別輕舉妄動。容修有理由相信,鳩棲的殺氣並不是針對自己。
鳩棲因為容修的動作一下子屏住了呼吸,直到他背對著自己才重新找到呼吸的方法。鳩棲無聲苦笑,自己當真是陷入了魔障沒救了。他又看了容修一會兒,躬身向容修一鞠,離開了房間。
鳩棲自己的房間也在容修的院子裡,因為貼身伺候的關係,兩人的房間離得不遠。以鳩棲的修為就算隔著房屋的牆壁,也能夠聽到容修房裡的動靜。
容修的活動愛好很少,除了聽說書,他琴棋書畫都會一些,不精但擺起架勢能唬得住人,因而他房間裡的發出的動靜也不大。鳩棲最大的樂趣就是坐在自己的床上冥想,放空思維將意識飄到容修的房裡,看他的主人在做什麼。而大部分的時間,容修像現在一樣都在睡覺或者假寐。
容修很嗜睡,哪怕睡不著他也喜歡閉著眼睛窩在柔軟又溫暖的地方。容潛有一陣子甚至以為他得了什麼病症,但大夫檢查下來說容修什麼問題都沒有健康得很。容修自己將這一行為的原因歸咎於懶惰,自然除了他自己以為沒有人敢這麼認為。
很久以後,容潛曾經對他那樣的行為表示疑問,容修沉默了會兒回答:那是逃避現實缺乏安全感的表現。
而現在,沒有人會知道那個被人捧在手心裡寵在心頭的孩子會有那樣消極的情緒,就是他那個幾乎無所不能的父親也想不到。
容潛此刻在看各地傳來的訊息,他現在雖然不在明面上管事,但底下的生意卻是沒有停過。容潛辦公的時候周圍是沒人伺候的,這是很多年前他留下的習慣了,如今雖已經沒有了當年的危機,這份小心到底是紮根留下了。
書房裡很安靜,只聽得到容潛掀翻書頁的聲音。他又挑了一本放在旁邊的矮桌上,感覺有些倦意,靠在椅背閉了眼睛緩解眼睛的酸澀。
“阿淨,修兒的那個伴讀學得怎麼樣?”容潛突然出聲,聲音不響,迴盪在空曠的房間裡仍顯唐突。感覺身後有陣清風飄過,容潛沒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