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就將人困住。而歸青在這獄底,彷彿服刑。
那個下午他在房間裡與聖十字對峙良久,視線裡是無盡盲白。他堅信自己是個無神論者,只是他控制不住心中發問,詰難般看著受難者,想,一切至此,是為了什麼。
若都是戴罪之身,何以不知罪的往往長久。
至此地步,究竟是為了什麼。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苔生
歸青的生命正在醫生給出的計算裡每分每秒迅疾離去,他勸歸青入院治療,畢竟那裡還有無菌病房,可以相對減少併發症感染。
他的體重已經開始急劇減輕,三個星期內從一百二十斤掉至九十五,七尺的俊朗青年像瀕死的白矮星一樣由內崩塌。可歸青依舊拒絕了入院治療的建議,他要回家。學校已給他無限的帶薪假期,慈善性的有償辭退,他也不適合出現在學生面前。
歸青不肯入院的的固執令方遠感覺不可理喻。他在病房裡收拾著東西準備出院,方遠進來,不由分說將他扯起,目光逼人。
“你是不是想死?”
歸青無言怔了片刻,旋即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方遠熟悉他這般高深莫測的神情,那是屬於少年歸青一貫的面目,他那樣覷著他,只令他更為鬱躁。
方遠張了張口,發現無法說出更多的話。一切昭然若揭,每個人都是要死的,而歸青要死,他方遠卻找不到任何發言的理由。
“……對不起。”他囁嚅了片刻,退一步放開了他。
“如果沒有我,你是不是會好過一點?”
方遠抬頭看他,眼中是一個負罪者的愧疚。
歸青直直地望著他的眼眸。
“我說過,這是我要選的。”
“可是你會後悔,”方遠想起他的十字架和空白的牆,“遇上了好人,卻不能和他生活在一起。”
這句話讓歸青微震,眼裡忽而溢位隱約若現的光。
“不是的,”歸青喃喃,“也許我後悔的,是自己剛遇上那個人,卻要死了。”
他輕輕伸出手,指尖探向方遠。
一瞬間似乎有什麼貫穿腦海,從歸青的眼中,方遠忽然見到了他熟悉的那種熾熱。
夏日,麥田,長谷的溪流與樹林,蟬鳴,少年,青春。十七歲的方遠與歸青。親吻,告白。
那時他眼中的光,是那個夏天裡最亮的星辰。
他像是受到了什麼巨大刺激一樣站起身來,歸青的指尖還停留在原地,空空的,滯著。
方遠稍稍清醒,頓時心生懊悔。卻看歸青垂下了手,嘴角輕扯著:“沒事。”
“我不會強求你。”
“歸青…”
歸青苦笑著,低下了頭,口中仍是輕念著“沒事。”似是在安慰什麼人,然而身體緊繃如弦,彷彿封存著正在體內橫衝直撞的一切。
方遠看著,他後頸突兀一塊骨,蒼白的膚光投下陰影,像是座墳頭。
他忽然意識到,他也許真的命不久矣。
後來還是讓歸青出了院,只是他已不能離開輸液與藥物,沒有方遠,院方不會讓這樣的病人出院。
公司那邊索性發了封離職申請,方遠收拾了自己的東西,搬去陽春裡與歸青同住。
這麼徵求意見時,歸青的神情有些莫測。
“你那邊,就這麼放下了?”他說著,眼神有些戲謔。
“你可還有妻子。”他提醒他。
方遠看看自己無名指上的婚戒,想了片刻將它取了下來。
“沒有什麼妻子。”他說,背起歸青放在地上的行李,推著輪椅上的歸青往家走。
輪椅上的人聽聞微微蹙眉,卻沒再說什麼。
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