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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威捧著本翻破了的厚書,低著腦袋,急匆匆地往家走去。
“小心小心~~~”耳邊陡然想起一陣刺耳尖銳的女聲,他趕忙止步抬頭,卻才看見金鳳姐誇張的捲髮,和她那幾乎頂到自己肚皮的腳踏車軲轆。
“大學生,書呆子,噯,我說,這麼急幹嘛,反正你家小棋的搓板你是跪定了的。”金鳳姐一面大聲地調侃著,一面順手從車把上取下個塑膠兜,開啟,裡面是紅澄澄的小番茄:“來,拿兩個墊墊,一會兒跪搓板也好抗的住。”
“老威~~幾點了,還不快死進來~”
小棋的聲音忽地從自家方向飄過來,老威一慌,一個小番茄“咕咚”一聲,囫圇嚥了下去。
儘管老威也不老,但小棋卻比老威足足小了四五歲,雖然她近來總愛嘆息幾聲青春不再,或是抱著個鏡子,仔細地翻著眼瞼,查詢著那幾條若有若無的魚尾紋。
此刻,她杏眼圓睜地站在大門口,一手叉腰,一手平平伸出:
“拿來。”
老威默不作聲地摸出個裝錢的紅塑膠袋來:
“一百三十七塊四,點點。”
“扣掉本錢和稅,才賺多點兒……”小棋蘸了下唾沫,飛快地數著:“還有!”
“沒、沒了……不信你看……”
小棋冷冷一笑:
“稿費!不要以為就你認得郵遞員。”
老威恍然大悟地從口袋裡翻出匯款單來:
“這個,我忘了,忘了……”
小棋一把搶過,湊在鼻尖上仔細看了兩眼,撇了撇嘴:
“四十塊,才八個盒飯,你啊,我算看出來了,就這點兒出息,熬幾個通宵,光茶葉就喝了十幾塊錢的,才換這麼幾個盒飯,唉,還大忙人,飯也不做,衣服也不洗……”
老威低著頭蹭進房間,一面摸鍋摸灶,一面囁喏道:
“晚報就這會兒生意好,你回來早,做做不行麼?你又不是不會。”
小棋飯做的不大好,卻真的不是不會,剛認識的那會兒,番茄炒雞蛋,榨菜肉絲湯,雖然或鹹或淡,兩人吃起來,卻是嘴角眼邊,都漾滿了笑意。
小棋的臉一下漲得通紅:
“你什麼意思啊你,叫你做飯你還委屈了是不是?讓我做飯也行,你養我啊,嘿,就你每天那點兒錢,哼,我給你做飯,你出飯錢啊你。”
老威被噎得半晌說不出話來,許久,才輕輕地嘟囔了一聲:
“我、我更看重的是精神富足……”
“嗤!”小棋樂出聲來:“精神?精神值幾個盒飯一斤?你啊,你也配做書呆子,你才讀了幾天書……”
“砰!”
老威劈手把菜刀拍在案板上,卻又忙不迭地抄了起來。
小棋臉色鐵青,也不再答話,一轉身,徑直走近裡屋,乓地一聲,惡狠狠地摔上了屋門。
老威推開案板,苦笑著搖了搖頭:他知道,這扇裡屋門,至少今天是不會再開的了。
“楊延輝坐宮院自唱自……”
忽高忽低的皮黃伴著幾縷朝陽,悠悠地飄進窗戶,飄進蜷在三張拼起來的木椅上的老威耳朵裡。
他揉揉眼,一骨碌爬了起來。
六點了,值夜的任五伯已經下更回來。
白米粥,荷包蛋,已在小飯桌上騰騰冒著熱氣,老威長吁了一聲,甩甩手上的水珠,又捧起一本書來。
他本不用早起的,但小棋用,她要趕車上班的。
他也從來不吃早飯的,小棋要吃。
裡屋門吱牙一聲開了,小棋已穿戴整齊,一邊走,一邊往頭髮上抹著些什麼。
她瞥了眼老威,又瞥了眼小飯桌,一聲不吭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