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中宮,搬回那座漪蘭殿?’一想到這個,膠東王胸口就湧起一陣不安和焦躁:‘一旦生母解禁,自己就沒有理由留在皇后阿母身邊了呀……’
南宮公主還在沒完沒了。毫無預兆地,她的弟弟劉徹振衣而起,邁步離席。
嘮嘮叨叨的南宮公主,被弟弟突然的動作嚇一跳:“阿……阿徹?”
“阿徹?何……如?”大公主陽信也抬頭,吃驚地望著弟弟。
“諸阿姊,”劉徹先向姐姐們行禮道個罪,隨後解釋:嫡母薄皇后去探望染疾的程夫人了。自己早上與嫡母約好,先接待三位姐姐,然後到長樂宮與皇后匯合,一同向祖母竇太后問安。現在時辰不早,該出發去長樂宮了。
“大母貴重。如此……”百善孝為先,陽信公主立即附和著領兩個妹妹起身:“阿徹自便。”
劉徹躬身一禮,拔腿就走,頭也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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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促有力的腳步聲,在宮室外的走廊上響起……
“阿嬌,阿嬌……”明亮的童音裡,盪漾著無盡的歡悅:“阿嬌……”
“啾……啾啾,啾啾啾啾……”
剛才還安安靜靜吃食的兩隻翠鳥尖叫著躍起,撲稜著翅膀竄到鳥籠頂層。還好這籠子異常寬敞高大,幾乎有一個成人那樣高,否則,驚慌失措的小鳥非一頭撞上頂部的籠欄不可。
“呀……綠衣?!”
魯女驚訝地看著綠毛龜撇下吃了一半的水果,划著四腳潛回彩陶甕深處,只在水面上留下一長串大小不一的泡泡。
宮室內,宮娥們彼此相顧,臉上都是掩不住的苦笑——了不起的膠東王劉徹,駕到了!
宮女侍從自覺排成兩列,向門開處行禮:“拜見膠東王……”
劉徹擺擺手:“平身,平身。”
目光在室內一溜,膠東王劉徹看來看去的,表情漸漸變得有些失望。
魯女和這小親王打交道久了,當然能猜出劉徹的用意:“大王覓翁主乎?”
劉徹眨眨眼,嚴肅地搖搖頭。
雙手攏入長袖,膠東王一臉鄭重地向魯女問道:“阿魯,大母安好否?”
魯女聽了,趕緊躬身萬福:“稟大王,皇太后安好。”
膠東王欣慰地點點頭,又問:“姑母……萬安否?”
魯女再次道福,致謝,回道:“稟大王,長公主萬安。”
“幸甚,幸甚。”小劉徹扯開嘴,笑意咄咄:“如此……從女弟君安在?”
“稟……大王,”魯女抿嘴忍了又忍,好不辛苦憋住,指指一處邊門:“大王,館陶……翁主……”
話沒說完,膠東王劉徹就衝了過去,哪裡還見得到剛才問候長輩安康時的規儀整肅?
一屋子宮娥皆掩口輕笑——其實,這樣毛毛躁躁的,才象個孩子嘛!雖然,小大人的摸樣也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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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門之外,走道曲折,銜接往復猶如迷宮。
劉徹跑跑跳跳,很快就來到一間素帷低垂的廣室。隔著帷幕,可見廣室一半露天,一半室內。二十多明宮娥內侍垂手兩廂,看顧著幾隻銅爐和一長列魚鶴燈。
門口跪侍的宮人見膠東王駕到,立即將帷幕向兩邊拉開,用組綬系起。
劉徹跨步而入,見室中的莞席上鋪著細密的蒲席,蒲席上再有兩層熊皮褥子。正中是胡桃木的矮案,兩側一邊是竇表姐和阿嬌,另一頭是膠西王劉端。三個人面朝外,對著外面指指點點,不知在聊些什麼。
膠西王劉端沒有戴王者的金冠,只用一頂烏紗小冠束髮。冠上橫插一隻白玉竹節簪,與身上銀白色繡飛雲紋的織錦相映,更顯得這位程夫人的小兒子黑髮如漆,眸光如星,如琢如磨,矯矯不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