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門開了,一個容長臉的半老婦人探出頭張望;見到來人,歡天喜地地拉住陳信的手,笑著說著往裡讓。
陳信卻只站在門外,應禮說話,並不進去。
過了一會兒,一個穿絲綢衣裙的苗條少女走過來,立在門內和檻外的陳信開始了交談。
距離有些遠了,處在長公主兒子們現在的位置,聽不清那邊的對話內容。陳碩手肘頂頂大哥,臉上掛出個暖味的笑容,兩隻食指相對著勾勾,意思再清楚不過——私情?別宅婦?
陳須卻沒有回應,冷著臉一言不發,似乎在沉思。不期然地,堂邑侯世子抬頭凝視弟弟,嘴裡蹦出兩個字:“卞媼!”
“卞媼?”陳碩臉色一變,少見的嚴肅起來:不提還真沒認出來;那半老女人竟是堂邑侯陳午的乳母卞媼。據說她前兩年就回鄉養老去了,回鄉……可這裡是長安郊外啊!
又一會兒,容長臉婦人和一個明顯婢女打扮的丫頭各抱了個嬰孩出來,給陳信看。兩個孩子還在襁褓,看上去是一模一樣!
陳須陳碩瞪圓了雙眼,面面相覷:雙胞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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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信逗逗小孩,又和女子聊了幾句。然後倒退兩步,向門檻內的女子一揖到地,看樣子是要告辭了。
堂邑侯世子皺著眉,扯扯弟弟,十分的疑惑:自始至終,女子沒出院子,陳信沒進門——這實在不象情侶間相處的方式。
陳信告退的同時,絲衣少女在門內回禮答詞,交談的音量第一次高到足以讓兩兄弟勉強聽清楚的程度:“……福、慶二男,雖口不能言,然常目矚帝都方向。思父之心,拳拳……”
兩個嬰兒在襁褓裡手舞足蹈,咿咿呀呀地很不安分。少女停下安撫了下小孩,才回聲繼續說:“望長公子代為稟告君侯:妾雖不得入堂邑侯邸,日夜伺奉君侯之側,然攜二子倚門守望,無怨,無悔……”
陳信連稱“不敢”,又行了一禮,才上驢離開。
目送對方離去,老婦、女子和孩子們轉身回屋。院門關閉了,緊接著傳來上門閂的聲音——小村又回覆了寂靜,似乎從沒來過訪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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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公主的兒子們緩緩從樹後轉出來,兩個人的面色都很不好看。
“長……公……子,長……公……子?!”陳碩拉長聲調,怪腔怪調地重複這個稱謂,唇邊掛著一抹似有似無的漫不經心。堂邑侯世子陳須的一張臉,黑得就像在不知情時活吞了兩隻蒼蠅,還後知後覺地發現了。
不再多話,兄弟倆找到馬,揮鞭飛馳。
等回到該劉則留守的原地,二人卻驚訝地發現:等他們的人,除城陽王子之外,平白又多出來一個——劉則正和一位風度翩翩的黑衣青年相談甚歡,邊上多層食盒裡的精美菜餚,空了一半^_^
“世子,少君,堅有禮啦。”青年見兩兄弟回來,急忙起身行禮,動作優雅得有如——黑天鵝。
“周堅?”陳家二位嫡子邊回禮邊感到有些奇怪:周亞夫的這個異母弟弟和他們並不熟,最多不過是寥寥幾次面緣。今天怎麼湊巧了,會在這冷僻的野外碰上?
一番寒暄,周堅殷切地建議:“寒舍於附近。若蒙二位公子不棄,敬請光臨盤桓一二。”
‘周堅在長安郊外有莊園,這倒是有可能。有意思,有意思……’陳碩歪著腦袋,上下打量這位送上門來的周家人,頗感興味。雖然這段時間他們兄弟四處出遊,但長安的事情他們還是知道一些的——周亞夫的同母弟弟,到底休棄了身為城陽王主的髮妻,理由是‘妒’。
老實說,陳碩對這位名義上的表姐夫相當欽佩:將家族安排娶進門的原配妻子,將擁有強大娘家勢力同時是三個嫡子生母的夫人‘請’出家門,這種做法需要絕對的勇氣——或者,魯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