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芬·文森·貝尼特(7) ,還介紹他認識一些喜歡談論美學、引用布朗寧(8) 和葉芝詩句的朋友。但威廉最感興趣的是既論詩又談戰爭的人,尤愛聽駐耶魯大學的一支後備軍官訓練隊的人聊天,其中有幾個皇家空軍成員,打過仗受過傷。
將近5 月的時候,威廉下決心另覓途徑參戰。他是遭到情人、親人和家鄉徵兵站的拋棄而離牛津來紐黑文的,初到紐黑文時的解脫感轉眼便消失。
100 年前,有過一個負擔沉重而不甘沉淪的年輕人把名字Haihorne 改成Hawthorne(9)。
威廉和他一樣,很早就把家族、宗教和歷史看成負擔,雖然也看成遊戲的天地。現在他和霍桑一樣,既承受祖先的光榮、也看到祖先的罪孽;和霍桑一樣,在緬懷、崇拜和逃避過去的影子之間徘徊。不久,他也學樣創造了一個人物:在皇家空軍軍官的幫助下,學英國口音,編造英國身份。他想,作為密西西比州牛津縣的威廉·Falkner 沒有資格服兵役,作為英國人威廉·Faulkner 說不準能被接受。
7 月14 日,他頂著一個改過拼法的姓氏,操著一口不純正的英國口音,借用一個倫敦的地址,從紐黑文趕去紐約的一個英國徵兵站,身上揣著幾份證件:紐黑文兵站結識的軍官寫的介紹信,推薦這名英國學生參加皇家空軍;幾份偽造檔案:1898 年5 月28 日生於米德爾塞克斯即芬奇利村的出生證和一個無中生有的愛德華·特文伯利·桑代克牧師的表揚信,稱他為正直誠實的青年基督徒。是出於無奈,還是信以為真,還是兵源短缺,這個假英國人居然被接受了。他當即報名受訓當皇家空軍飛行員,規定於7 月9 日到多倫多報到。他轉紐黑文返牛津。滿懷怨忿的生活中至少摻入了對遠大前程的憧憬。讓埃斯特爾嫁人去吧,讓他弟弟賈克受訓去吧,反正他已踏上去法國的光榮征途。
壯志未酬,夢想化作泡影。他練習柔軟體操、急行軍、學習航空和飛行原理5
個月之後,多倫多軍事航空學院士官生威廉·福克納進入飛行前期訓練的第三階段也即最後階段,眼看就要實地駕駛了,孰料戰爭於1918 年11月11 日宣告結束。
他雖然看見過許多飛機、聽說過許多英雄事蹟,也可能上過天,但是決不可能到過法國上空。除了多些見聞外,唯一的顯著收穫是體重增加,不再那麼羸弱。但是他沒有受傷、受獎勵或表揚的記錄。他於12月初回牛津,1 月初正式復員。兩年後,1920 年11 月,收到一份通知,晉升為皇家空軍榮譽少尉。
失戀加上英雄榜上無名,福克納恨這身士官生制服、恨自己的命運。夫在軍校裡學習,眼看別人開了飛機上天,福克納豈只是失望而已。連他的弟弟都在阿爾貢森林(10)中打過仗流過血,佩戴勳章而歸。若干年後,這腔怨憤譜寫了他的第一部小說的第一頁:一個士官生朱利安·洛怨氣沖天,“埋怨戰爭中止”,“以酸溜溜的眼睛悶悶不樂地打量自己的世界”。“悲傷怨恨”鬱結在心,“白白努力、希望落空”計程車官生洛不僅怨恨“命途蹇塞”,奪去他掛彩建功的機會,還妒忌所有的英雄、甚至妒忌他們臉上醜陋的傷疤。
停戰後的頭幾個星期,他失望之餘,信筆塗鴉,所寫的東西沒有文學價值,塑造一個人物踏上戰爭舞臺,下臺時變成另一個人。
回牛津前,他往家裡寫的信中把一些想象的歷險當作真實情況彙報。8 月,描繪自己帶了朋友“偷車兜風”,無中生有。11 月中,戰爭已經停止,他還講述飛行訓練和單人飛行。12 月,戎裝歸家。下火車時,據他弟弟約翰說,不是一副埋怨戰爭結束計程車官生嘴臉,而是一身英國軍官服,右肩斜掛武裝帶,披著飾有飛行胸章的大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