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光昏暗,但仍可見文佩額上汗水弄溼了髮絲,他一臉倦意。謝芷在文佩床邊坐下,執住文佩的手,著急:“疼得這麼厲害,還是去請個夫子吧。”文佩苦笑:“夫子請來,天也亮了。”又說:“小芷,你去睡,我疼會就沒事。”謝芷搖頭,“子玉這是舊疾嗎?怎麼身邊沒帶藥?”文佩回:“不是,想是思慮過度引起。”“這可怎麼辦?”謝芷不知所措。小燕拿手帕擦文佩額上的汗水,一臉憂慮。正月說:“管宿人那應該有藥,上回羅公子摔傷,也是找管宿人拿的藥水。”小燕趕緊說:“我過去討,還請正月哥帶個路。”
兩位書童離開,換謝芷拿手帕幫文佩擦汗,文佩對謝芷苦笑道:“小芷,我活該遭此罪,應得。”謝芷不知文佩意中所指,只是說:“煩心的事不要再想,越想頭越疼。”文佩抓住謝芷拿手帕的手,幽幽說:“小芷上回說有兩個姐姐,還問我有沒有姐妹,我沒回你。”謝芷靦腆:“我總是光顧自己說話,燃之也說我話多,你不用回答我的。”“不是那回事,小芷,我也有個姐姐,我們長得很像,是孿生子。”文佩自顧說,“但是我姐姐歿了,就在今年夏日。”謝芷目瞪口呆,續而神色憂傷,摸著文佩的頭,低聲說:“子玉,你要節哀,也要留心自己的身體。”文佩眼中有淚花閃動,哽咽:“她死得不明不白。”本以為文佩要哭出聲來,卻見他把臉一轉,側向床內。
謝芷沒想到文佩身上還有這樣的事,再回想總是微笑和親的文佩,原來心裡也有悽苦。身為朋友,應該把心裡話說出來,文佩是當他朋友的,謝芷心裡動容,雖然他平日話多,但此時竟不知道再說點什麼能安慰文佩。
失去至親之痛,謝芷領教過,他十來歲時,孃親歿了,謝芷哭得昏天暗地。
正月和小燕好一會才返回,但沒帶來藥物,而只是提來一桶冷水——沒拿到藥物,但管宿人教了他們方法。
小燕將巾布用冷水泡溼,捂住文佩的額頭,文佩很安靜,疼痛似乎有所緩和,漸漸睡去。小燕低聲說:“公子兩日沒有入眠了。”
想來是失眠引起頭疼,睡一覺興許就好了。
第二日早讀,謝芷和文佩一併進入講學堂,路遇李渢,李渢看著精神還不錯。奇怪的是,文佩和李渢沒有說話,擦身而過。謝芷不解兩人之間發生了什麼,抬頭見孟然跟上來,兩人入座。早讀時,孟然翻開書,卻沒有誦讀,他的目光一直落在文佩身上,謝芷不解,問道:“燃之?”孟然回頭,笑道:“子玉真是越來越耐看。”謝芷想他又是胡說八道,不再理會孟然,把身子坐正,翻書誦讀。
身後坐著李渢,那種被監視的不舒服感覺又回來,有時想回頭確認,卻又怕對上李渢冷冰的目光。
早讀結束,學子散開,謝芷起身朝文佩走去,想約文佩一起吃飯,被孟然拉住,孟然說:“小芷,我有事跟你說。”文佩抬頭看了下孟然,之後和小燕一起離開。
不久,兩人來到藏書樓附近的石桌前,桌上各自擺著早飯。謝芷取出裝碗筷的木匣,孟然第一眼就看到一雙木筷子,“你那對銀筷再不湊錢贖回來,過幾天就死當了。”謝芷拿起木筷,看了看,喃語:“用銀用木還不是一樣吃。”孟然說:“你不是說那筷子陪伴你好多年嗎?真捨得。”謝芷放下筷子,拿湯匙舀粥入口,含糊說:“捨不得也留不住。”孟然探手往袖中摸,摸了好久,摸出一串銅錢,約十餘枚,遞給謝芷,謝芷推回:“續當也沒用,孟然,我想過兩天可能要把髮簪也當了。”孟然說,“你寫信去跟你大姐討下錢,再不濟也能援助你二三兩。”謝芷停下喝粥的動作,惘然望著碗中熱氣騰昇,“我來書院的銀兩就是大姐湊的,不能再去跟她討,雖說是親姐姐,可她畢竟已嫁人,從夫家拿錢總是不便。”孟然沉默,謝芷說得不錯。謝芷不想孟然為他擔慮,問孟然:“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