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的人,只要他願意,根本不會缺錢。
門外傳來水聲,想是孟然提水到院中沖澡,這種天氣,竟然沖涼水——哪怕冬日井水溫暖。孟然在餅鋪忙碌,身上都是汗汙,他平日裡從事體力活動,身體強健,往日也是用井水沖澡。小燕聽到水聲,牙齒打顫,在書院裡,孟然給他的是書生的印象,誰想他一離開書院,竟是個十足的粗人。
文佩出房門口,詫異看到孟然光著上身,在月光下提桶沖洗,他遠遠站著,看得不清楚,只覺體魄強碩,心裡莫名有些異樣,往昔穿著衣服,並未察覺這人有副武夫似的身形。文佩自小過著優雅的生活,那是怎樣的生活呢,族中的男子,穿著最精美的衣服,居所燃著昂貴的清香,吃用極是精緻考究,文家的公子哥,都清雅地像一株白蓮,秀麗宛若女子,就是文家的書童,也有一份矜持與端莊。文佩自幼所接觸的人中,沒有像孟然這樣的人,文佩家不與清貧之士往來,更不與粗武之人往來。然而文佩此時,卻莫名想著大丈夫,當是如此。
大丈夫,當是如此。
夜風吹來,他打了個哆嗦,抬頭,孟然已洗好提桶,肩搭布巾走來,兩人對視,文佩莫名其妙地紅了臉——該慶幸他站在昏暗中,孟然也看不見他臉紅。
“你要怕冷,讓小燕到廚房中燒水。”
遞過木盆,文佩接住,訥訥說:“無妨,夜裡井水暖和。”孟然回:“也行,家中簡陋,你且湊合一晚。”
這夜,文佩用井水洗臉,小燕給文佩洗腳時,文佩凍得縮腳,小燕埋怨地看向躺床上,側身看書的孟然。他懷疑孟然是故意的,他家公子細皮嫩肉,冬日裡何曾用冷水洗過腳。
小燕在地上鋪好席子,席子窄小,僅容一人,小燕在心裡暗罵窮鬼。文佩想怎麼就答應了孟然到他家中過夜,這人該不是有意讓他窘迫。
“你睡床上,我睡這頭,你躺那頭,並無其餘的床,不過是湊合一夜。”
既然主人都這麼說了,文佩也不好作態,臥席,拉被,被子乾淨無味,文佩蓋上,瞥眼側身睡在裡邊,背對他的孟然,心想,他睡著了吧。這樣想,心裡放鬆幾分,他並非覺得孟然會當登徒子,因此提防他,多奇怪,他深信孟然是個正人君子。他此時的不安,是因為一種說不出的微妙感覺,這種感覺,正如同,他當時站在門口,看著孟然沖澡時那種不自在。書館就讀時,偶爾也會在同窗家中入宿,同枕而眠習以為常,那時,並沒有這般不自在。只怕此時身邊躺個女人,文佩都還沒有這種如臨大敵之感。孟然是睡著了,能聽到他淺淺的鼾聲,被窩裡傳來他的溫度,文佩側身背對,望著書案上的微微的油燈,他無法入睡。小燕在草蓆上,將被子裹成卷,顯然也睡著了,夜闌,唯有自己清醒著。抬手探到書案,抽出一沓文章,睡意全無的文佩,藉著有限的燈光讀閱,這些是以往在書院裡所做的文章,夫子出的同樣文題,文佩也做過,卻不及孟然。這人,明年春試,就是中個案首都不驚訝。小芷說他有未婚妻,要是中了案首,想來立即就會完婚,雙喜臨門,人生得意。文佩扶額,將文稿放回,我到底都在想些什麼。狠心拉過被子,壓著一角,喃語:“反正他又不怕冷。”本是一人蓋的被子,蓋了兩人,文佩之所以睡不著,也是因為冷。
睡時,一人縮一角,入睡後,文佩無覺地往暖和處蹭,變成緊挨著孟然睡。
文佩清醒之時,床上僅有自己一人,就是鋪地上的小燕也早已起來,席子收好,放在門後,房中除自己,並無它人。文佩一時以為自己貪睡,日上竿頭,走出房,聽到幾聲雞鳴,同時清早的寒意撲面而來。尚早,為何連小燕也已起來,不見蹤影?院中,甚至不見孟然的家人——做餅糕生意起早貪黑,自然是早已經在店鋪裡忙碌,只是文佩不熟悉他們的生活,一時也沒想到。聽到廚房方向有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