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佩走進去,見小燕正蹲在昏暗的廚房裡燒著鍋水。
“公子,你怎麼醒來了?”
“孟然呢?”
該不是把他們丟在家中,自己去了餅鋪?
“孟公子說他去餅鋪幫忙,午時過來。”
果然是如此,文佩並不驚訝,畢竟孟然始終沒有因為他的身份,而有對他殷勤之意,只是當他做普通的同窗。
“公子,你快出去,我水燒好,伺候你梳洗。”
廚房裡煙霧燻人,何況孟家這廚房不只昏暗簡陋,還低矮狹窄。
文佩退出廚房,在孟家不大的廳堂坐下,與院中的一口水井對視,想起昨夜孟然在水井旁沖澡的情景。這裡是他的家,他生活的地方,想到這點,文佩將手放在茶几上,想著孟然一定也曾在這裡接待過朋友,或許還是他親自煮的茶水,那茶自然也是文家書童都不喝的低劣粗茶,但湯色濃郁,熱氣騰騰。
小燕畢竟是個下人,熟悉家務,熱水很快燒好,文佩在院中漱口洗臉,擦臉擦手的巾布,也是昨夜孟然用過那條,材質粗糙,但非常乾淨。
孟家清貧,卻樣樣清潔規整,不像個混亂忙碌的小販人家。
從未詳細問過孟然,他家的事情,小芷倒是說過,孟然家本是京城人。
“公子,孟公子走前,說粥已熬好,在鍋中熱一熱,便能吃,然而。。。。。。”
小燕將盆中的水倒下,把臉盆放回架上,抬頭對文佩說著。
然而那是鍋品相不佳的粥,十分不講究,味道自然也好不到哪去,他家公子可從未曾吃過這東西。
“去熱一熱。”
文佩知道小燕想說什麼,但是如果這是孟然為他們準備的粥,卻遭嫌棄,絲毫未動,想必孟然也會不快。
其實文佩想多了,這粥真是孟然做的,而且是做了全家人的份——外加文佩和小燕的份額。孟家人出門前,都吃過粥,現在鍋裡的是吃剩的。
如想象,這粥糊成團,又兌水沸滾過,口感能好到哪去。文佩勉強吃了半碗,小燕見他公子動湯匙,他也勉強吃上幾口。腹誹:孟然必然是故意刁難他家公子。
文佩的心思,在李政那裡,如果他今天啟程,明日可抵達,只是他心裡仍有疑惑,甚至覺得如果不是自己主僕二人,而是還有他人陪伴前去,該多好。
謝芷想幫忙,然而謝芷幫不上忙,而孟然,他有能力,如果孟然肯搭手,一切困擾都能迎刃而解吧。
不對,為何會想到孟然,他與他可不是什麼摯友。
即是還不想上路,何況走前也得知會主人一聲,文佩返回孟然房中,也無其他消遣,只得翻看房中的書卷。孟然的藏書不算多,不如文佩家的十分之一,但每本都有翻看痕跡,而且有幾本還極其陳舊,仔細翻看,看到書頁上都鈴有“孟雙溪”的藏書印。
“雙溪?”文佩喃語,這二字似乎曾有耳聞。
“孟雙溪。。。。。。孟湲。。。。。。”
難道燃之,竟是孟湲之子?
將書卷大力合上,文佩跌坐在床上,因震驚不覺將唇咬出了血。
未到午時,孟然便已回來,手裡提著蔬肉,他扎袖在廚房裡咚咚嚓嚓,小燕進去幫忙,說是不用,文佩聽到聲響,站在廚房門外,再沒離開。他看孟然淘米洗菜切肉,看他往灶裡吹火,看他拿勺子攪拌著鍋中的湯,看他回頭不解的神情。
他竟是孟湲之子!
文佩如何不愕然,他打小就聽說過這麼個人物,這人的才情,曾與自己的父親並稱,這人才入仕途,便自毀前程,最終竟以弱冠之齡死於流放途中,滿腹的經綸,不得施展,命運多舛,魂蕩異鄉。
“君子遠庖廚,子玉可是從未進過廚房,覺得新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