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得為什麼偏偏只有這張臉會如此地清晰,就那樣毫無道理地印在腦中,揮之不去。
我常想,他應該也和我一樣有著正常的生活,他應該也和我一樣有著簡單的愛恨,他應該也會後悔當初為什麼要打流。只是,那一刻的我和他,都沒有機會去想。
仇恨、義氣、兄弟、大哥、面子、尊嚴、荷爾蒙……所有的一切編在一起,形成了一個天衣無縫的大網,網住了我,也網住了他,容不得我們逃,容不得我們想。留在我們腦中的只有: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年輕人跑到了我的面前,一把用來撥弄炭火的鐵製火鉗隨著他右手高高舉起,由小變大,迅猛無比地對著我的面門砸來……
“噗!”火鉗砸在了我同一時間舉起格擋的左手上臂,一聲硬物相擊,卻被厚重衣物所包裹住的沉悶聲響傳來。綁在手臂上的那根鋼條承受了這一擊的大部分力道,但是我的左手臂依然清晰地體會到了那根鋼條上面凸起的鐵鏽扎入面板的刺痛感覺。
那個年輕人顯然對火鉗砸下之後傳來的奇怪觸覺有一種莫大的意外,他居然些微遲疑了一下,抬頭看向了我。
他看到的應該只是一個長著烏黑頭髮的天靈蓋。因為,我一直保持著格擋姿勢的左手突然前伸,摟住那人的肩頭,拉往自己身邊。在同一時間,我低下腦袋,腰部後傾,右手手肘順勢向後揚起,沒有絲毫停頓地往前飛快送出……
釺子帶著一股寒風狠狠地插入了面前年輕人的小腹之中。時間彷彿在那一刻停止。
低著頭的我看到一道亮光在兩人之間閃過,釺子在接觸到對方身體最初一剎那的些許阻力之後,鋒銳的尖端刺破了層層衣物,勢如破竹。
過於緊咬牙關,讓我的雙頰有些酸脹。我抬起頭,想要看看他,看看他是不是還敢打我。可他就那樣呆若木雞地站在原地,眼神中充滿驚訝、絕望和懷疑,然後,腦袋無力地低向了自己的胸膛。
我明白,他不會再打我了,永遠都不會。
於是,我右手將釺子向外飛快抽出。直到這時,我的耳邊才聽到一聲恐懼、尖厲的慘叫,我又一刀紮了進去。一直抓著他肩膀的手感覺一鬆,我這才發覺,他已經無聲無息,像一攤泥巴一樣滑倒在了地面。再也沒有了憐憫與害怕,如同甩掉一塊抹布般地鬆開了那個活生生的人,我揮舞著手裡的釺子,一無所懼地轉身沒入了人群之中……
接下來的事情,在我的頭腦中已經不再清晰,人體本能的應激反應與高度緊張下狂猛分泌出來的腎上腺素讓我的腦中變成了絕對的空白。
唯一能記清的只有面前一道道飛快閃過的寒光、紅芒和那一片烏濛濛,如同鬼魅般飄來蕩去的人影。手臂在機械地揮舞、捅刺,身體在一次次地跌倒、爬起,腦中僅存的念頭是殺殺殺!在那短短几分鐘,往日的所有記憶與生活全部離我而去,世界再也不是原本的世界。
闖波兒絕對是一個值得小弟們欽佩的人:他鐵腕手段,說一不二,重名輕利,義字當先。
所以,那一場架並不像現在很多鬥毆一樣,小弟們膽寒之後,一鬨而散,也不像我想象的那樣,我直接就能幹到闖波兒。無論我的釺子怎麼砍、如何刺,闖波兒與他的兄弟們,有人倒,有人傷,卻無人跑,無人逃。於是,輕狂自大的我徹底失去了成為勝利者的可能。
一塊青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啪啦”一聲拍碎在了我左臉頰。我渾身突然無法剋制地自上而下,自內而外地猛然一震。
“噹啷”一聲,釺子脫離了我的手,直插地面,頹然傾倒,驚起了一串清脆響聲。我也沒有感到多疼,只是覺得整個左耳朵就好像是被燒紅的烙鐵拍了一下,血肉都在高溫中融化,一陣火辣的感覺。
然後,“嗡”的一聲,這種尖銳的火辣鑽入了腦中,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