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泣鬼神的大義之舉,渾身的血都在旋律中燃燒了起來,心臟劇烈跳動。
我真真實實地體會到了某種類似於水泊梁山的豪俠之情。抖動的雙手不知何時已經停下,變得穩定有力,這是我第一次在打架之前,不曾感到懼怕。
當時的我已經接近於瘋狂,踏著如同雨滴般越來越急促的鼓點,戲棚離我越來越近,越來越近。我右手伸到後背,握住了釺子尾端綁住的紗布。紗布乾燥而溫暖,吸盡了掌心滲出的冷汗。一把掀開門口懸掛的兩塊厚棉布簾,我走了進去。
一股熱浪,夾雜著木材燃燒味、酒精味、煙味、人體酸臭汗味等複雜之極的味道一起,隨著門簾的開啟,撲面而來。而身後的冷風,擦著我的脖根,湧入溫暖的茶館,吹起了臺上戲班的三角小旗,也吹動了拋灑滿地的瓜殼紙屑。
80年代的九鎮沒有路燈,一入夜,整個九鎮就陷入了重重的黑暗之中。所以,原本一路走來的我,已經適應了黑暗與安靜,突然進入到了被爐火、燈泡照射得亮如白晝的茶館中,置身於喧鬧的氛圍裡。那一刻,我什麼都看不清、什麼都聽不見。
幾秒鐘過後,我的視覺開始恢復,我看到了一個奇妙的現象。
在茶館聽戲的大多是中老年人。人越老越怕死,就像錢越多越捨不得花一樣。我的表情與眼神,讓那些早就在卑微生活中學會了察言觀色的中老年看客們,立刻明白了來者不善,莫要惹禍上身。他們紛紛移開與我對視的目光。在這樣的搜尋中,正對著光的我還是沒有看到闖波兒,直到我望向茶館正中央。
起初,我的目光也只是一掃而過,剎那間我發現了一點不對頭的地方。離我七八米遠處,在茶館最中間偏北的位置上,有一個人沒有躲避我的目光。不但沒有躲,在目光交錯的一刻,最初的驚訝過去後,那個人還扔掉手上的一瓣橘子,拍打著雙手,緩緩站了起來。在這個人站起身的同時,旁邊一桌七八個人也紛紛操起板凳、火鉗之類的傢伙,站起身來。我眼睛再不好,畢竟也還沒瞎。這樣大的動靜,不可能沒發現。
於是,剛一掃而過的目光立刻又看了回去,然後,我在一雙熟悉無比的眼睛裡面看到了殘忍、鄙視、興奮的光芒。沒有任何想法,腦中一片空白,我只是下意識地大吼了一聲:“闖波兒?”
“就是你嗲嗲(方言,爺爺)我!”
戲曲唱腔戛然而止,小方臺上唱戲的瞎子們都萬分敏銳地感到了異常,手中還拿著琵琶,脖子卻伸得老長,黑洞洞的雙眼無神而驚慌地看向了臺下。
心臟狂跳的聲音蓋過了一切,腦海裡只剩“撲通、撲通”的響聲。我好像已經不會再思考,在連自己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將一直放在背後的右手伸了出來。然後,千百種聲音於同一時間猛然爆發在耳邊:
“出人命噠!”
“殺人噠!”
“拐噠(方言,慘了,完了,出事了)!”
“跑啊!”
桌翻椅倒,人們如同海水退潮般向周邊湧了開去,在我和闖波兒一夥之間,留下了一片大大的空隙。
“捅你娘!”猛一抬手,我狂吼著飛快跑向了對面依舊巋然不動的幾人……
那一刻,我也聽到了前一天在區政府黑板報前聽過的同樣一句喊聲:“搞死他!”
四散逃竄的人們如同散焦的光影,在我眼中漸漸模糊、消失。向前飛奔的同時,我再也看不到周圍的任何東西,只看見對面那幾個拔腿飛奔、迎面而來的流子。跑在最前面的是一個與自己年紀相仿,剃著青皮頭的年輕人,厚厚的嘴唇,清晰可見的青春痘。如果不是雙眼中射出的那股兇狠殺氣,他一如平日街頭那些過往路人般平凡普通。
事後,在無數個深夜,我都會想起這個人的面孔。我見過很多很多的人,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