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曉得打哪來的。諸家子放出的訊息掀天揭地,他這支起事的大軍被逼得逃散,四方邊將仍有不安分的侯著。”她默了默,神色莫名,“不曾想會是中山王抓住先機,頭一個祭出顯章太子的旗號,還有那方流落多年的國璽。”
“姑且算先發制人,變相穩住了局勢罷。”杜菱歌嘆口氣,伏在擺絡子的案上總結陳詞,突覺腰上一痛,愕然抬首,發現杜闕頻頻向她使眼色。
她狐疑轉頭,但見宋迢迢低眉斂目,神色隱隱悽迷,她心頭一緊,張了張唇,被女郎的話音蓋過去。
“這樣險的變故,阿姊如何化解的?”
杜菱歌這回學聰明瞭,腦中轉圜一遍,方答:“城裡官兵趕來,就得救了。”
她說到這兒,一拍腿,記起樁要事,“領頭的郎君竟是個瞽人!箭術軼群,頗有氣度,高低是個郎將,不過府兵一直喚他許縣馬。許縣馬眼盲心不盲,一照面就覺出我們秀寧軍前程無量,欲行招攬之事。”
“我仔細思量,終是不願摻和黨爭,推拒了。”她搖頭嘆息,又覺腰間一痛,怒而回頭,杜闕欲蓋彌彰乾笑一聲,“分明是阿兄拒的,阿兄不勸著你,恐怕……”
杜菱歌一下蹦得三丈高,勒住杜闕的脖頸捂他的嘴,這邊雞飛犬竄好不熱鬧,宋迢迢那邊確是靜悄悄一片,兄姊倆兜不住了,怯怯回頭,才覺出宋迢迢不曾流露哀慼之態。
她眉眼彎著,眼中透出粼粼的光,“那許縣馬想必生的十分俊?”
杜菱歌脫口就道:“小妹怎知……”這回不消杜闕使法子,她自個兒就收住了。
宋迢迢不說話,順著交椅的靠背落下來,接著杜氏編了一半的樣式,繼續打絡子。
素青的絡絲泛著流光,是無數條連綿的春雨,在她指間簌動,被她的眼淚打得更溼。
元和五年的盂蘭盆會,宋迢迢照舊來到寺廟,悼念她過身多年的亡父。
杜氏年紀漸長,本就時感委頓,宋迢迢不想惹她傷神,隻身一人,提著幡花、素菜諸般事物,擠進人頭攢動的佛殿,早間奉過盂蘭盆,午後請來僧人做蘸,一應事罷,回身出殿,日頭已近未時。
七月裡暑氣未消,宋迢迢忍著黏膩汗意,掩住鼻唇,踉踉蹌蹌向外行。
穿過山門殿,眼前天光大亮,她以手遮額向上去看,不見毒日,唯有圍著廟宇的純白花浪。
越城的寺廟別緻,四遭常常依繞著各類天竺花木,譬如眼下,白檀逢時盛開,花穗密密匝匝,輕柔攏住日光,如同不化的新雪堆積在枝幹。
嗆人的香火氣被清淡的白檀香取代,宋迢迢仰著頭,僵硬的手掌遮住她眼底情緒,好半晌,她招來一位小僧彌,抬手點了點,問:“那是什麼地界?”
小僧彌順著她的手勢,透過白檀木的枝葉間隙望見一座佛堂,送子觀音在佛龕靜靜立著,因著時節的緣故,堂內僻靜非常,偶有幾對夫婦往來。
其中一對,衣著錦繡,瞧著新婚不久的模樣,大抵是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