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同分擔做飯洗衣打掃買辦看門這幾樣勞務,沒活兒幹還掙著工資的人只怕大有人在,也正是因為如此,這些人閒得無聊了才會沒事找事地搬弄些事非出來給自己解悶兒。
恰恰好,大小姐我也是徹頭徹尾的閒人一隻,既然大家都閒,不妨就來找點事情做做,免得某些人就在這無事生非中虛擲了時光!
“青煙,”我啜著手中青磁茶盅裡的雲霧茶,老神在在地吩咐道,“去把嶽管家請來。”
青煙答應著去了,不多時便將管家嶽峰帶到,我放下茶杯,含笑起身道:“峰伯,近日可忙?”
管家嶽峰年近五十,中等身量,精瘦幹練,看上去嚴肅而且沉默,不大容易親近。
嶽峰薄施一禮,語聲沉穩且謙恭地道:“回小姐,一切如常。”
我抬手請他坐下,他卻只垂首躬身而立,只得作罷,自己做回座位,淡淡笑道:“峰伯,今日靈歌將您請來是有些不明之事想要請教。……敢問咱們府中僕役的等級是如何劃分的?”
嶽峰不急不徐地答道:“府內僕役共分四等,一等僕負責老爺少爺和小姐的生活起居,二等僕負責待客傳話跑腿隨行隨喚,三等僕負責做飯洗衣打掃買辦,四等僕負責看守門庭及各類雜役。”
“喔……”我點點頭,“這四等僕人是由峰伯您指定分配的麼?”
嶽峰抬眼望了我一下,道:“回小姐,府中慣例:凡新入府為僕者皆須從第四等僕役做起,做滿三年有功無過者可晉升一級,其他三等中有過無功者下降一級。是以府內僕人等級安排並非按老僕個人意願進行分配的。”
“那麼……這四等僕人的每月薪餉各是多少呢?”我一邊用茶盅蓋子颳著茶麵上漂著的茶葉,一邊淡淡地問道。
嶽峰沉聲答道:“回小姐,四等僕每月一百文錢,三等僕每月二百文錢,二等僕每月三百文錢,一等僕每月五百文錢。”
嗬!小樣兒吧,綠水你們幾個丫頭!年紀輕輕的竟然在府裡還是款兒妹!咋從來沒見你們幾個拿出點工資來買根兒油條孝敬孝敬你們家小姐我?!……難怪府裡頭其他的下人們會眼紅呢,既受主子寵,掙錢掙得又多,幹活還相對不累。其實也沒辦法,總不能整幾個四五十歲的阿姨讓我呼來喚去的使喚著吧?!就是她們肯幹,我也不好意思指使長輩幫我鋪床疊被打洗腳水啊!工種不同,待遇自然也不會相同,府裡這幹下人會識字的都少,更別指望他們能有各安其職、知足常樂的覺悟了。
隨意地又同嶽峰拉了幾句家常後便將他老人家送出房門去,而後抱了花名冊回至裡間几案上,拿了紙筆寫寫畫畫算了一日。晚上嶽清音並未回來吃晚飯,也不知道在忙些什麼,於是我自己甩開腮幫子獨霸前廳胡吃海塞了一通後回房洗澡,洗完澡出來後方才聽得傳話丫頭報說岳清音已經回府了。
赤著腳趿著繡鞋,溼漉漉的長髮隨意散在身後,穿了條乳白的絲裙,披一件嫣紅色的袍子,我慢慢悠悠地晃出自個兒院子,徑往嶽清音的小樓行去。
遠遠看見整個樓內並未亮燈,不禁奇怪,那傢伙黑燈瞎火的在房裡做什麼呢?上至二樓,推開書房門,半個人影也無,再至旁邊臥室,仍然不見蹤跡。想是那傢伙正在前廳吃晚飯,便先在此等他一等好了。
回至他的書房,推開窗子,銀亮的月光灑了滿屋,倒省了點燈,屋內擺設皆看得一清二楚。壘得滿滿的書架,大大的几案,臨窗的竹榻,牆上的畫軸,屋角的鳳尾竹,一陣清涼的風透窗而入,吹得滿屋竹影亂搖,案上的書頁嘩啦啦一陣輕翻。我走過去,用鎮紙石將書頁壓住,忽發現桌面上鋪著一幅畫,小心翼翼拿起來就著月光細看,見畫中的是個女子,只看得一個背影,長髮及腰,立於花下。畫風用的是黑白寫意的手法,並未著色,寥寥數筆,形簡韻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