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全感念田老漢救了馮慎,雖沒穿孝,腰間卻繫了粗麻繩。雙杏和夏竹也都用白綢布釘了鞋頭,不敢施粉,只做些素樸的妝扮。香瓜披麻戴孝,守在田老漢的柩前燃紙燒香。她不懂那些個規矩,哭累了,就往蒲團上一坐。等得歇夠了,爬起來再哭上一陣。
門外頭一對大紅燈籠,皆拿白紙糊了,下首兩個石鼓門墩上,也都繫了黑紗。整座馮宅上下,一片哀輓肅殺。
見馮家這般,平日裡有走動的街坊們也不知出了什麼事。馮慎高堂早就辭世,無緣無故,治的什麼喪?況且,這幾天只瞧著馮慎和馮全忙進忙出,喪帖卻沒接著一個。
既沒報喪,四鄰們也摸不著頭緒,不好登門弔唁,都胡亂揣測。曾三爺得著信兒,忙趕到馮家一問,這才弄清了裡面的道道。
見到靈前跪著的香瓜,曾三爺不由得多瞧了幾眼。俗話說得好,“女要俏,一身孝”。那香瓜本身就生得俊眉秀目,被那白孝一襯,越發的耐看。並且,哭祭了幾日,香瓜也有些疲了。不知她脾性的人乍一見,還真以為是個梨花帶雨、弱柳扶風的嬌羸丫頭。
待了一會兒,曾三爺便要走。可既然來了,也不好甩袖而去。曾三爺在懷裡掏了掏,摸出枚銀錁子,遞在馮全手裡,僅當是隨悼的奠儀。
曾三爺嘴碎,出了馮門後,就口無遮攔地瞎嚷嚷。沒半日,風言風語就傳開了。說是馮慎收了個賣身葬爺的俏丫頭,備著日後當正房。
訊息傳到馮慎耳朵裡,他也只得無奈一笑。連日的操勞奔波,哪還有力氣去理會這等碎語閒言?
擱棺的日子不短了,也該找個吉穴,打墓下葬。可田老漢是橫死,又不是馮家人,自然不好殯在馮家祖墳內。
馮全知道這個理兒,便在近郊打探,想尋上處合適的“陰宅”安葬田老漢。
幾番打聽後,還真就被馮全找著一處地方。那地方是湖廣會館圈下的墓田,專門殮埋些客死他鄉的異地人。
那時候,兩湖人氏在京的不少。許多經商作賈、候補等缺的兩湖人,為求個落腳處,便湊資蓋了這麼個同鄉寄寓、聚會的“湖廣會館”。時日一久,難免會有人病喪老死。由於舟車不便,返籍甚遠,許多死者都會被就近安葬。後來,會館裡索性又湊了錢,在京郊外買了塊空地,做為義冢。若不是兩湖人,也想葬進義冢裡,家屬只要花上些銀子,跟會館知事的說一聲,照樣也會通融。
那義冢臨灣傍丘,也算得上處藏風納氣的宜葬地,馮全看了挺滿意。但選位定穴不是小事,馮全不敢自己拍板,便想著回去稟一聲,讓馮慎親自過來看看。
等得馮慎回宅後,馮全把這事跟他一說。馮慎暗想:那田老漢的靈柩在宅中停的時日不短了,是應該早點兒打墓,好讓他入土為安。眼下衙門裡暫無要事,不如趁著這幾天工夫,先行將田老漢殯了。於是,馮慎衝馮全點了點頭,示意記下了。
轉過天來,馮慎先去順天府,找府尹告了假。府尹念馮慎勞苦功高,不但當即予準,而且又多延了幾日,讓馮慎靜養休憩。
恐馮慎太過操勞,府尹著查仵作去馮宅幫襯,又從衙門裡挑幾名健碩皂隸,供馮慎差遣。
馮慎謝過了府尹,便同著一干人等返回家中。來在了馮宅,查仵作衝著田老漢的靈柩上香揖拜,而後又好言慰藉了香瓜幾句。
“馮經歷,”那幾個跟來的皂隸問道,“需要弟兄們出力的地方,您只管言語!”
“暫不勞煩各位弟兄,”馮慎對那幾個皂隸道,“按馮某的意思,這場白事,不宜太過張揚。只要壽材、壽料得講究些,其他諸俗皆從簡便。沒請白事知賓,也沒喚陰陽先生。等定好了陰宅墓位後,還望各位弟兄不避忌諱,打墓抬棺……”
“瞧您這話說的!哪有什麼避諱不避諱?”皂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