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菲走過去,噗通一聲跪了下來。她渾身顫抖著,慢慢撥開了母親蓋在臉上的頭髮。
陳夫人如睡著一般闔著眼,額頭上血跡斑斑,骨頭都凹進去一塊,可見當時撞牆時,用了多加的勁。她是下了寧死也不受辱的決心的!
丹菲一點點摸著母親的臉,摸著她再也不會張開的眼睛。陳夫人手中還握著一把剪子,尖頭磨得尖銳無比。她只是一個女子,沒有能力和那些蠻夷拼殺,只能選擇乾乾淨淨地離去。
丹菲慢慢滑下去,伏在母親已經僵硬冰冷的屍體上,把臉埋在她胸前,無聲地痛哭起來。她哭得力竭,卻不敢發出半點聲音。情緒憋著無處發洩,她只好握著拳頭狠狠地捶著地。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生父寧可冒天下之大不韙,帶著全家逃至沙鳴,就是為了讓家人過上安定的生活。可為什麼曹家人還是逃不過命運,一而再,再而三地面臨家破人亡的慘劇!
丹菲那時候覺得,自己當時已是把一生的淚水都流盡了。
之後很多年裡,她顛沛流離,漂泊萬里,人生大起大落,嚐盡酸甜苦辣,卻都含笑以對。直到那個男人轉身離去之際,她久違的淚水才再度奪眶而出。
陳夫人妝扮過後才自盡,顯然就是想走得體面一點。丹菲自然不會就這麼把母親的遺體棄之不顧。她哭完後,便將母親背在背上,朝後院走去。
後院門半開著,門前倒著兩個人,一人是劉家的老管事,另外一人竟然是劉公。
劉公朝著院門撲倒在地,背上中了一刀,深可見骨,已然氣息全無。只是他怎麼會死在後院門口?難道是逃來的時候被砍殺了?可郭夫人和母親在屋裡自盡,為何不跟著他逃來後院?
丹菲把陳夫人背進後院菜地,放在地上。然後折返回去,再把郭夫人和劉公夫婦倆的遺體也背了進來,準備將三位長輩安葬了。
後院也被洗劫過,家畜和食物大都被突厥人搶走。萬幸柴房沒有被燒,裡面放著七、八個醃菜罐子也好端端的擺放在牆下。
丹菲翻找到一把鋤頭,轉身出門之際,一聲極細微的響動傳入耳中。她小心翼翼地放下出頭,從靴子裡裡拔出了匕首。目光銳利地掃蕩了一圈,然後落在了屋角幾個半人高的大罈子上。
她眯了眯眼,一步跨上前,用匕首猛地將一個罈子的蓋子掀開。瓦蓋落在地上,咣噹一聲摔成幾片。
“出來!”
罈子裡的人蠕動著,哆哆嗦嗦地站了起來,露出一張髒兮兮地,被淚水打溼的臉。
“阿……阿菲……是我……”劉玉錦穿著一個小廝的衣服,蓬頭垢面,比丹菲還像一個乞丐。
她在這裡躲了一整天,凍得渾身僵硬,只知道外面闖進家裡來的人似乎是走了,可又得了父親的叮囑不敢出去。剛才有人進來的時候,她還以為突厥人來搜屋子了,又驚恐又絕望,現在一看竟然是丹菲回來了,多日的恐懼和悲傷再也忍不住,張嘴就要哭出來。
劉玉錦剛哇了半聲,丹菲就撲過來狠狠捂住了她的嘴,低聲喝道:“閉嘴!你想讓突厥人知道這裡還藏著女人不成?”
劉玉錦猛抽一口氣,把哭聲逼了回去,眼淚卻是止不住地往下掉。
丹菲嘆了口氣,收起了匕首,把她從罈子里拉了出來。
劉玉錦一把保住丹菲不放,想溺水的人抓著救命的浮木一般。她無聲大哭,淚水打溼了丹菲的衣襟。
“圍城那天陳姨一個人回來了,說你被困在城外了。我們先前都還擔心你,沒想轉眼就戰敗了,城門破了……突厥人來得太快,我們沒逃得出去。後來段大郎帶著親兵殺出城,我們都以為他會贏,沒想卻是輸了……”
丹菲提心吊膽地問:“雲郎他……”
劉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