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晚上的甭講嚇人的,我膽兒小。」薛黎陷臉不紅心不跳的瞎掰著,此刻也停下了繼續畫王八的浩大工程,輕聲道,「蘇提燈,你娘一定是個美人。」
蘇提燈心下一驚,心說怎麼扯到這上面來了,同樣笑的四平八穩回道,「小生若是見過,則可斷定薛掌櫃這一言的正確與否了。不過……薛掌櫃身形高大,體格健壯,長得也英俊,看來令尊令堂想必也是一對人中龍鳳,恩愛伉儷。」
「其實說來慚愧,我也沒見過我母親甚麼樣子。但你看看我就知道我老爹很帥啦。」薛黎陷露齒一笑,左嘴角酒窩若隱若現的,像個沒長大的孩子。
蘇提燈剛才就默不作聲的在腦海裡回憶了一遍自己母親的模樣,很稀零,聽聞薛黎陷這句話,呆愣了片刻,機械的重複道,「薛掌櫃……一生下來就沒見過你娘?」
「是啊,」薛黎陷大大咧咧的拿胳膊擦了擦桌子,「我娘在整個正淵盟都是禁忌,誰也不敢跟我爹提起來,一提起來我爹就會哭,所以我自小不知道我娘長甚麼樣子、叫做甚麼、哪裡人士……尤其是正淵盟長輩告訴他我娘過世的訊息之後。欸,其實我覺得一個大老爺們為一個女人哭真的不是丟人的事情,那是愛到情深意重了嘛。就像你,你做夢夜裡會喊‘公孫月’這三個字呢。」
薛黎陷在心裡默默祈禱了一把,如果娘還活著聽到這句話請千萬來找我算賬吧!
不過他爹會離世,真的有很大一部分是從馮老的口中聽到他孃的死訊,他後來問過馮老很多次,真的去世了嗎,馮老說是真的,可他就是不信。
如果死了,屍體哪裡去了呢?
那個時候馮老只是告訴他,就算告訴你在哪兒,你也搶不回來的。
後來被追著問煩了,馮老告訴他,揚海里去的骨灰,你能挨粒拾掇回來?
他仍舊不信。
所以他一直在找,這麼多年來心心念唸的心結,就是他娘為甚麼突然失蹤了,後來為何又突然死了。這次拿他娘說了這麼大逆不道的話,薛黎陷在心裡拜了三拜,還覺得挺樂,活著就來找我算賬,死了就來託夢罵我吧,好歹讓我知道,您到底怎樣了。
蘇提燈的心情也隨著薛黎陷的話起起伏伏,聽到最後就歸零了,那應該不是了。
拾掇下悵然的心情,又正好聽見他順口溜的那最後一句,蘇提燈忍不住嘴角輕輕掛了抹笑意,一隻手無意識的揉了揉膝蓋,柔聲道,「是啊,月娘她……」
說到這兒突然醒悟不對了,他只喊公孫月叫月娘,幾乎從來不喊她的名姓,怎麼就……難不成他做夢真的喊出公孫月這三個字了?
這邊的驚慌錯亂只是一瞬,薛黎陷默不作聲盡收眼底,看來蒙對了。
蘇提燈抬眼看薛黎陷,只見對方仍舊一臉那種沒心沒肺的笑,似乎剛才那三個字只是他的幻聽,薛黎陷從沒說過似的。
先是被他雙親的事擾了下神,確實,一牽扯到蘇瞳的一切他完全無法淡定,就算十年來和這個江湖這個世界交手如此之多,他外表光鮮依舊,精彩依舊,只是……內裡到底有多麼落寞只有自己知道。
此刻這般種種情緒一交雜心頭,竟讓他不知剛才是他的幻聽,還是真的被薛黎陷給忽悠出了甚麼不對來。
「算了,你們都是有女人的,我這個沒有媳婦的就不自討沒趣了。跳過女人不提,蘇善人是怎麼被拐去南疆的,我知道可能提到這些你會很抗拒,但是……你身上的一些陳年舊疾是不是那時候落下的?怎麼落下的?說的清楚了,指不定柳妙妙有法子的。」
如果從自己嘴裡確認了公孫月這三個字,這人斷不會就這麼輕易放棄這個話題吧,蘇提燈心裡略一盤算,不管剛才說了沒有,對方既然揭過,自己也不必死磕,只是日後定然要多加留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