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睡,便睡到晨光照上枕間。
念卿眯了眯眼,隱隱聞到一縷幽香,卻奇怪房中並無花束……驀地,側首卻見床頭有一枝半綻的白梅。
念卿一驚而起,披衣散發奔下樓去,迎面見著一名女僕,慌忙便問,“督軍回來過?”
“是,督軍天未亮時回來的,換過衣服又走了,特地吩咐不要吵醒夫人。”
“他去哪裡了?”念卿怔怔問。
女僕搖頭不知。
念卿扶了樓梯,茫然呆立半晌。
這一整日裡,僕人們覺得,夫人從未像今天這麼難侍候。
平素從不在意他們準備什麼飯菜,今日卻親自入廚,對菜式口味再三挑剔,折騰了大半日總算預備好晚餐,樣樣都照著督軍最愛的口味,且又別出心裁。然而從黃昏等到天黑,直等到臨近半夜,督軍仍未回家。
眼看著夜闌人靜,桌上飯菜冷透,下人們面面相覷……夫人卻仍然在等。
壁鐘滴答滴答,轉眼已是午夜。
念卿再也無可奈何,只得讓人接通侍從室電話,問一問督軍是否還在忙。
女僕將電話接通,才問得兩句,臉色已異樣。
念卿見狀一驚,從沙發裡霍然起身,“怎麼回事?”
“侍從室說督軍已離開三個鐘點了……”女僕惴惴道,“走時只帶了兩個侍從,座車也還停在樓外,不知人去了哪裡。”
整個侍從室被驚動得人仰馬翻。
夫人連夜趕過來,命人全城搜尋,務必找到督軍去向,且不可驚動外界。
照說這麼一個城裡,走也走不到哪裡去。
可明裡暗裡有多少人盼著霍仲亨出事,念卿心中實在不敢去想……遠有陳久善,近有佟孝錫,明有內敵,暗有外寇!何況軍中出事未久,仲亨偏偏在這個時候不帶侍從,也不知會任何人,深夜悄然外出,這實在太過蹊蹺!
念卿越想越怕,臉色蒼白,手上禁不住地發顫。
侍從在一旁不住勸慰,勸她安心等待,督軍必定是有急事外出,未及吩咐。
半個鐘點之後,侍從室終於接到報告,查明督軍大致去向。
侍從長非但沒有如釋重負,反而面面相覷, 暗自叫苦。
夫人卻不給他周旋餘地,劈面直問,“督軍在哪裡?”
侍從囁嚅半晌,小聲道,“七里巷。”
七里巷原本不叫七里巷,而是叫七里香,時人嫌此名露骨不雅,改為七里巷。
這條巷子會聚風月,是遠近聞名的煙花地,脂粉香溢,鶯燕和鳴,便得了七里香的名頭。
若說一個男人瞞著妻子半夜悄悄去到這個地方,任是誰也猜得到是去做什麼。
男人麼,誰沒有點風流逸趣,何況是位高權重如霍仲亨。
可霍夫人不是什麼善主,今日既被她知道督軍深夜尋歡,河東之怒誰敢阻擋。
侍從長眼看著夫人臉色微變,暗中叫苦不迭,只怕這馬蜂窩是捅大了。
只見夫人一言不發,轉身朝外走。
“夫人!夫人……夜已深了,您不如在這裡稍事休息,我再派人去請督軍,省了您夜半勞累……”侍從趕上去擋在唸卿身前,阻住她去路,死活不要她上車,連連賠笑勸留。夫人也不開口,依然往前走。侍從發了急,不管不顧拉住車門,“夫人,您不能去!”
夫人淡淡抬眉,“你以為我要去哪裡?”
門廊燈光昏黃,一半照著門外樹影森森,一半映照門前鑿花臺階。
夫人立在階前,肩頭攏一襲狐裘,微垂的臉龐被燈光投下薄薄陰影,似籠上一層夜霧。
“什麼七里八里,叫你們查了半天,盡查些無稽的東西。”夫人語聲冷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