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見怒色,“督軍怎可能去那種地方,必是你們弄錯了。”
追上來的侍從們面面相覷,愕然不知如何應對,看她神色,也全然不像譏誚。
這轉折來得太過突兀,片刻前還焦急萬分的夫人,得知督軍去了煙花之地,非但不惱不怒,反而似驟然變了個人。卻聽她又開口,語調十分厭怠,“我累了,今晚的事就到此為止,關於督軍的去向,誰若再胡說八道——”
她微側首,目光掃過來。
“是!”侍從們慌忙立正,齊齊抬手行禮。
“是什麼?”夫人眉梢一挑。
這次再無人敢出聲,一個個都將嘴閉得死死的。
念卿冷眼看著他們,也不言語,只待司機將車穩穩駛了過來。
侍從們惴惴目送她上車離去,看著車子馳遠,這才相顧咋舌。
念卿將手套一點點摘下,靠上後座椅背,心頭緊一陣慢一陣,猶自砰砰地跳。
司機在前面問,“夫人,是回去麼?”
連問了三遍,念卿才恍惚回過神來,澀聲道,“不急,去城南繞一圈吧。”
司機從後視鏡裡詫異地看她,已是凌晨兩點,竟還出城兜風。
瞧夫人的臉色並不像有這閒情,倒顯出平素罕有的迷茫。
還來不及思索,不知要如何回去那空蕩蕩的大房子,一個個變故都來得猝不及防,讓人無法喘息……仲亨,你到底在做什麼呢……即便說他殺人放火,她都相信,唯獨不相信他會去狎妓,至少不會在這內憂外患的時候,否則他便不是霍仲亨。
然而相伴三年,什麼風浪險惡都一起過來了,早已生死相托,無分彼此。今晚到底有什麼秘密,令他做出如此詭秘舉動,將她也一併瞞住。
七里巷裡有什麼人,是他必須連夜去見的,且放心大膽只帶兩個侍從。
風月之地,最宜隱藏女子神秘身份。
沒有人比她更明白這一點。
他去見的那個人,選擇藏身在七里巷……念卿驀然坐直身子,眸色閃動,眼前彷佛有一雙微哂笑眸浮現。
“夫人?”司機被她猝然舉動驚了一驚。
“回去。”念卿下意識握緊手套,手指僵冷,紛亂念頭俱都一起湧上來,看似不相干的線頭,驟然相銜,結成密密一個網,將無數謎團都串起……如果來的是她,那便是南方的訊息……陳久善的異心、軍衣中的破絮、四少的生意夥伴海上遇襲……南方,原以為最安全的南方,如今真的還安全嗎?
車子飛馳,穿過寒冷寂靜的深夜,窗玻璃被霜氣濛濛遮擋,只有黑暗不斷掠過身旁。
已過了午夜,已是新的一天,昨日到底錯過了。
城中白梅在這時節俱已凋謝,他卻從遠處郊野帶回一枝,悄然擱在她枕邊。
他是記得的。
念卿抬手掩面,卻來不及止住滑落的淚。
無名指上戒指,涼涼的觸上面頰。
三年前的今日,他為她戴上這小小一圈指環,圈住她一天一地一生一世。
那時他說,“念卿,我有禮物給你!”
他瞪著她說,“給我收下,不許摘!”
車子停下,抬頭已望見家中燈光,深宵相待,靜候歸人。
二樓書房視窗透出暈黃,他已先她一步抵家。
念卿推開車門,披肩與手套俱都忘在後座,自顧提了裙襬,疾步跑上臺階,奔進客廳,直奔上二樓,鞋跟將木樓梯踏得嗒嗒響。
書房的門虛掩,暖光漫過門縫,投下細長的一道光在她腳下。
指尖觸上門柄的時候,突然心跳得急起來,緊張不安,如墜熱戀的少女。
“我回來了。”
念卿倚門而立,鬢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