斟酒,聞言挑眉撇嘴:“哼,寒族裡面,就不怕有刺客暗人潛伏著啊?瞎操心。”
一語驚醒夢中人,靖王與南宮樇相對愕然。
是的,他們身在局中,始終將士族作為忌憚的對立面,總覺得他們別有用心,想用,又怕用,廉寵一句話問過來,他們忽有頓悟之感。
兩人當即點頭,卻不肯放她休息,靖王像逆龍朝吏事活字典般把各官職責任,衍生變化細細向她道來,不知不覺已近子時。
張經闔已經進來催促過兩次,第二次時,靖王見廉寵百無聊賴卻始終不肯走,遂心領神會,先行告辭。
果然他一走,廉寵立刻垮下肩膀,挪到楒旻身邊,湊過頭去低聲道:“我問你,你給我說實話。”
“娘娘請講。”南宮樇微微側身,恭敬垂首道。
女子兩條英挺的眉毛頓時糾結一團:“就我們兩個了,別這樣說話行不行啊。”
南宮樇淺笑,如閒庭靜竹,松下肩膀,柔聲如泉:“我知道你性散漫,不拘於禮,可過幾天便是一國之母了,該有的禮節,該有的架子,也是要有的,畢竟,你以後代表的是整個大炤。”
雖然不想承認,但他說的很對,讓她不得不乖乖受教,面子上還是有些敷衍:“知道了。”
“說吧,何事?”見她兀自抱著酒瓶大喝,他擺開酒杯,優雅酌酒,廉寵盯著那溫潤如玉白皙修長手指,聽聞庭中和風葉動,彷彿回到埠野草廬,微微感嘆,她隨口道:“沒梨花落了?”
南宮樇失笑,再度搖頭嘆氣:“你當酒是說釀就釀的?最後幾壇是被你親自抱出來的。”
“sigh!”廉寵嘆氣,雙手趴在桌上,側首道:“皇帝,是不是想殺我義父?”
南宮樇愕然。
“或者說,是不是你們都覺得,包括我義父都覺得皇帝想殺他。”廉寵正色。
南宮樇偏首不語。
“我義父,不就是當年的晚疇?如今還坐鎮溟滄,如一地諸侯,就算今日不反,我義父不反,待他百年之後,溟滄侯不是又成了皇帝的心腹大患?要我覺得,所謂士族,只要他有心推行民學科舉,再行推恩令,廢官爵傳襲制,幾十年後,士族自滅,他偏偏不能等,他要立刻集權跟西覃鬥,他那麼激進的人,怎麼忍得下我義父獨大一方?你再看看虞寰,堂堂虎烈王被困京都,再看看秦王,幾乎幽禁雲州,你說……唉,我就鬧不明白義父幹嘛去討這爵位,還是他知道狡兔死,走狗烹,打定主意呆在滄溟一代當地頭蛇,就是要他有所忌憚?”
南宮樇長嘆一聲,轉目清愁:“你真的長大了……”
這話,是對當年埠野草廬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魔頭說的。廉寵現在聽來有些怪,畢竟,她曾經和南宮樇一般歲數……可現在的他,的確可以拍著她的頭如兄長般語重心長一番。
“權術手段,當今天下又有幾人能在他之上?你過慮了。”南宮樇淺飲一口,雲淡風清:“你還記得廉澹麼?”
廉寵點頭,愣了愣,想起埠野說書人的話,頗黯然道:“他也去世了吧。”
南宮樇輕輕點頭,又嘆一聲:“廉老將軍……一生為國盡忠,卻落得白髮人送黑髮人的下場,連唯一的孫女,如今都下落不明。”
廉寵持杯怔怔。
“莫說廉老將軍無後繼承衣缽,如今的諸侯,哪裡還是諸侯?除了徒有其名,田賦稅收、兵馬糧鹽,全部掌握在朝廷直系官員手中。你義父上書懇請留在北荒之地,倒也僅存拓荒治民安定百姓之心,其餘的你不要多想。天色也不早了,你趕快回去吧。”
既然南宮樇都這麼說了,廉寵也只得放寬心,望望窗外,殘月如鉤,飲盡最後一口酒,告辭返宮。
作者有話要說:作收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