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王手握大軍,常年駐守邊塞,歷來由朝廷下旨,允准其自行在所轄之地收受課稅,不必上交朝廷,以此來籌措軍餉。。。太平王多年來都是向各大商號世家交涉,由其暫且供給糧草軍餉,後來太平王府將一筆累年所積的餉銀交由十二家最大的鏢局聯合押運,準備將歷年以來向外支借所積累的款項,盡數清付。。。”葉孤城說到此處,微微垂目,看著杯內被水泡開的瑩白菊瓣,面上仍無表情,聲音中亦是毫無起伏:“價值三千五百萬兩白銀的金珠珍寶,當年被人劫去,若是當初陸小鳳不曾破獲此案,沒有將錢款追回,中原十二家最大的鏢局就必然要全數賠償,如此,各大商號世家的債務就自有他們賠付,與太平王再無半點干係。。。”
此時時辰已經過午,外面的日光開始有些轉暖的跡象,殿中地面間灑落著的斑駁光影,也彷彿是漸漸明亮了起來。葉孤城站在清黃得近白的陽光之中,容顏絕白,雙眸褐清,衣袍是不帶一絲雜色的純白,纖塵不染,眉梢唇角間的弧度平穩且靜篤,聲音依稀如同月下一線清冷的夜風。“。。。我那位堂弟費盡心機劫去軍餉,卻也不知道他父王是否當真毫不知情。。。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這位九皇叔,或許未必就如他平日裡那般,疼惜這個獨子。。。”
西門吹雪忽然冷冷介面道:“。。。三軍未動,糧草先行。三千五百萬兩白銀,可供五十萬大軍平時用度多年,即便發起戰事,亦可足以維持三五載。”
葉孤城垂目,淡然道:“。。。陸小鳳當年竭盡心力,才最終破獲此案,將軍餉盡數追回,但我這位九皇叔,心下卻未必當真是感激他的罷。”
兩人說到此處,便很有默契地靜了一陣,葉孤城替西門吹雪也倒了一杯剛剛衝好的蜂漿菊花茶,走到對方面前,將手中的杯子遞了過去。“九王生母原本乃浣衣局宮人,皇祖父當年無意間偶然幸(臨幸)之,其後就恰巧有孕,後來育有九王,便是皇祖父幼子。因其生母位卑,太平王生下後不久,就被抱與佟妃宮中撫養,後來雖是皇祖父十分喜愛,但畢竟生母身份太過卑低,致使大位無望,但皇祖父因為平時愛極幼子,因而生怕龍馭殯天之後,繼任的新帝心中難安,妒害忌諱九弟,因此便讓其掌握分佈於全國幾處要塞關隘的大軍,使無論何人即位,都心存忌憚,不能妄加貶害兄弟。”
西門吹雪喝了一口熱茶,入喉處,既有菊花清香略苦的味道,又有蜂漿的醇甜之氣,怡神靜氣,養肝健脾,與方才喝的毛嶺春芽截然不同。葉孤城重新坐在他身旁,手裡捧著熱氣騰騰的菊花茶,若有所思,片刻之後,才道:“天家無父子。。。即便是血脈至親,在皇室當中,也不算什麼。。。諸多皇朝更迭,人事變遷,天家之中,容不下天道人倫,父不惜子,子可殺父,夫妻互謀,兄弟相殘。。。成王敗寇,只要掌握了天下間最大的權利,譬如那玄宗與楊妃,即便明明是一出父奪子妻的亂倫醜劇,也自有人為其以筆墨渲染,成就出‘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的動人言傳。。。最是無情帝王家,不過如此而已。”
西門吹雪看著身旁的男子,兩人心中大概已有了定計,彼此間心知肚明,也無須再明說什麼,因此就不再繼續談論此事,只開始相互交流武學上的一些心得。兩人說了一陣,葉孤城忽然道:“西門,你我從前武功雖高,卻終究比不得如今。。。你可知,這是究竟為何?”
西門吹雪見他鬢角微松,於是就動手替他掖了掖:“。。。我自幼靜心修行,去除一切雜念,捨棄身外之物,物我兩忘,一意尋求武道至境,是為出世;如今,是為入世。”
葉孤城心下莞爾,微微點頭道:“不錯。不離入世,不廢出世,故首在修心。。。一意避居苦修,其實畢竟算是落了下乘,修為到了一定程度之後,不曾真正入世,體會萬丈紅塵而不亂心,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