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依舊不抬頭,只是示意自己背後背的包袱。顯然她是個懂規矩的,知道在公堂上不能隨便自己解包裹,由張鐵臂把包裹接過去,開啟來送到了公案上。在包裹裡包的是一份用白絹寫就的狀紙,上面字跡鮮紅,赫然是一份血狀。而在狀紙最後,則是許多名字,還有一個個血手印。
范進問道:“梅氏,狀紙最後這部分這是什麼?”
“是我們九十七家軍戶聯名上告的聯名,血手印是他們按的指模。”
“梅花老九……這名字本官剛剛聽人說起過,你現在已經是樂籍了對吧?”
梅如玉此時猛的抬起頭來,一雙明眸之內滿是怨毒之色,“不對!我根本就沒想過做樂戶,更不可能接克!是他們強把我抓去的,還要給我……灌藥。多虧金七姐救了我,否則我現在已經被代王府的小世子霸佔了。聽說大老爺是帶著尚方寶劍來的,就請為我們做主,給民女伸冤!”
“伸冤?一個開賭檔的也號稱善男信女麼,這簡直就是天大的笑話。”內宅裡張舜卿聽說了來告狀的是兩個女子,其中一個還正在妙齡且容貌出眾,心裡就好大不痛快。雖然范進只是接下狀紙,就把兩個女人安排在察院衙門內居住,隨即回房來陪著夫人,張舜卿依舊是滿肚子怨氣。
就著燈火她草草看著狀紙,邊看邊道:“開賭場的女人,居然能寫一手好字,這倒是真奇怪了。依我看,她和那金七姐是一對女光棍,不是什麼良家婦女。多半就是為了不當樂戶就跑來告刁狀,反正官司沒完,她就不可能被帶回去,到時候她找個機會一跑,到別處接著開賭檔去。依我看這官司不必理會,直接發回大同行都司,交給地方衙門去審就是了。”
范進在後面輕輕為妻子按捏著肩膀,微笑道:“卿卿仔細看看,她告的是誰?整個山西除了我,怕是沒第二個人敢接這份狀紙。一告代王府構陷邊軍,二告鄭洛草菅人命,不查不問就把自己的未婚夫薛如龍,義兄蕭長策問成死罪,並且將她賣為樂戶,受人欺辱。一個宗室,一個軍門,她們要是從我這裡跑了,下一步就只能到京師去告御狀了。”
張舜卿眉頭一皺,“我還沒看到那裡,光看她自報家門來著。她有未婚夫啊?不過女人進了那等下賤地方,就算真的冰清玉潔,只怕也沒人相信,這未婚夫不會娶她了。薛如龍……如龍……這名字我怎麼聽得耳熟?”
范進苦笑道:“如何不耳熟,素芳的兄長啊。當初她跟我說過家裡的事,我也求了老泰山一封八行發到陝西,但是沒有訊息。只當是她的家人已經不在人世,不想居然落到了山西。說來說去,這官司還是自家頭的是非,我不管怕是不方便。”
張舜卿聽丈夫一口一個素芳叫的親熱,眉頭暗自一皺。在家中女眷裡,唯一能令她忌憚的其實不是梁盼弟,而是薛五。畢竟比起來,梁盼弟的姿色比薛五為遜,年紀也略大。
自己的丈夫自己知道,范進對於會功夫的女人格外痴迷,這一點張舜卿心知肚明。眼下聽范進叫的親熱,心頭泛酸,哼了一聲道:“天下同名的人多了,我看也未必就是這個薛如龍。如果真是的話,那就該把案子交給山西巡按李植,讓他負責勘問。”
“李汝培是我的同榜,這人我是知道的。你把案子給他,他多半是要考慮大局,先維護鄭洛的體面,再者要正民風懲奸邪,尤其對於開賭檔的最看不慣。最後不管官司輸贏,他恐怕都要把梅氏判去當樂戶。好歹也是素芳的嫂子,不能讓她真做了那生張熟魏的營生。”
“如果真是也敢情好。姑嫂做個同行,以後免得說嘴。”張舜卿此時已經把白絹看到最後,冷聲道:“這女人不簡單。一般的女人最多是想著跑調,她居然能發動這麼多人聯名上告,一看就是個不老實的。不過這樣的女人對我們來說,倒是個好事。鄭範溪不給相公面子,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