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美的弱冠少年躺在房間中央的軟榻上,閉著眼睛,右手裡輕輕握著一個茶杯。在他身邊,五官清秀的少女秀眉微蹙,手裡拿著一根細如牛毛的金針,專注地在他眼角穴位上輕捻。因為靠得近,及腰的烏絲有幾絡滑過肩頭,垂在了少年的白衣上,形成強烈的對比。
一室寂靜中,她偶爾會輕聲問他“有沒有感覺”、“痛嗎”之類的話,他亦總是平靜地低聲回答。
半晌之後,君莫離終於收起金針,對原隨雲說道:“好了,起來吧。”
“怎樣?”他坐起身,低聲問道。
莫離沒有立刻回答,卻輕輕從他手中拿過瓷杯,倒了已經涼透的茶,為兩人各續一杯新的,在他對面坐下。
將熱茶遞到他手中,她垂下眼望著自己的茶杯,澀然道:“其實……你心裡也已經猜到了,對不對?”
“是毒?”
“從你的脈象,我查不到可能讓人失明的隱疾。你雙眼的經絡血脈都完好,未曾受到外邪破壞,沒有任何感染潰爛的痕跡。只是不知為何經絡完全麻木,毫無知覺,以致肌理萎縮……”莫離緩緩說道,咬了咬嘴唇,“我沒有十足的把握,但是……我覺得是中毒所致。”
原隨雲只是沉默著。
望著他俊秀的側臉,莫離終於忍不住道:“真的不能問令尊嗎?”
那好看的薄唇微微揚起,卻是一抹帶著苦澀的淺笑:“莫離,你可知道,家父是多麼地寵我。因為我的眼睛漸漸看不見,他便千方百計地補償我。
“他教我武功,用各種方法訓練我的聽覺和嗅覺,讓我不至於軟弱自卑;他為我請最好的琴師和夫子,教我修身養性之道,讓我不至於性情暴虐;甚至早在五年前,他就把山莊的大小事宜都交給我管理,讓我不至於意志消沉……能為我做的,他都做了。
“可就是這樣父親,唯獨對這件事忌諱至深。你說,身為人子,我又怎麼能逼他?”
君莫離也只有沉默。能夠對無爭山莊的少莊主下此劇毒,還讓莊主束手無策,至今三緘其口,又該是多麼可怕的人?
“莫離,你可看得出是什麼毒?”他頓了頓,幾不可聞地問道,“……還有救嗎?”
“你讓我想想。”過了許久,她終於說道。
這一想,君莫離便想了足有半個月。
辨毒解毒並不是她最擅長的東西,但俗話說是藥三分毒,總還是比較容易上手的。難的是原隨雲中毒在整整十五年之前,到現在要從頭辨識毒性,只有蛛絲馬跡可尋,堪比大海撈針。
最後,莫離決定先為他的眼睛做一些復健,看能不能刺激已經麻木的神經系統。她開始每天為他針灸半個時辰,讓他試著像常人那樣,時常轉動眼睛,並給他縫了一個藥袋,囑咐他睡覺時綁在眼上。
“讓你折騰這麼多,可我真的不知道會不會有用,所以……”
略帶愧疚的話才說到一半,便被他微笑打斷。他伸手摸索到她的手,簡單地說道:“治不好沒有關係。謝謝你,莫離。”
這時的兩人,卻是並肩坐在還瀾水榭中,聽外面的滂沱雨聲。八月的雷雨聲勢驚人,彷彿是要把大地萬物徹底洗刷一新才肯罷休。密集的雨點打在水面上,激起一片霧氣朦朧,底下暗藏著漩渦無數。
莫離微閉上眼,感受著風中那乾淨清新的泥土氣息,突然掩口打了一個哈欠。
“昨晚又睡得晚了嗎?”原隨雲微微側頭問道。
“嗯,是啊……”這些天為了他的眼睛,她一直在翻看從金陵帶來的幾部藥典。因為早就習慣了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研讀醫書,而夏天日出又早,睡得比往日少了些。
“辛苦你了……你不必這麼累的。”
“沒事。是我自己喜歡在晚上看書。”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