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整齊地向南張望著,幾座扯得七零八落沒有任何規則可言的草垛,發出窸窸窣窣的響聲。幹得皺裂的場面,像所有男人的蛋皮一樣,被偷草人踩得稀里嘩啦。兩隻夜間覓食的黃鼠狼和一小群老鼠,迅雷不及掩耳,從一個草垛失魂落魄般地匆匆躲進了另一個草垛。
蘇毛朝開啟場屋子門上那把滴進豆油的大鎖,兩人便很費勁地推開了兩扇沒有油漆的柳木門,隨著吱吱嘎嘎的一陣刺耳的響聲,久違的糧食香味撲面而來。蘇毛朝喜歡聞這種味道,踏踏實實的感覺。蘇毛朝劃了一根火柴,小心翼翼地點亮了南牆上掛著的那盞有些年頭的被燻得油黑油黑的舊馬燈。他攥緊用木條代替斷了鐵絲的馬燈提手,仔細檢視了屋裡的那幾座糧囤。糧囤沒有一絲翻動的痕跡,他看得出來。一顆滴溜溜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就這些玉米,我估摸著,也就一百二十多斤吧!幾個五保戶的口糧,你想私分嗎?”
“誰敢私分?公家的就是公家的,來不得半點馬虎。”
“哦,那拿口袋做什麼呢?”
“不要問那麼多,這是一個政治問題,問多了不好。我請示了支書,先借用二十斤,裝在兩個袋子裡,我寫借條。”
蘇毛朝不便多問,悶頭裝了起來。蘇東朝捧起兩把玉米,放在鼻孔上聞了聞,香噴噴的。
“這些糧食一定要嚴加看管,夜裡不在這住不行,九隊糧食被盜的教訓一定要吸取。這是件大事,不能有絲毫大意。你家那個娘們,少去碰,一點也不會少。這邊要是出了問題,不好交代。”
斜躺在緞子被窩裡的劉成花,翻來覆去睡不著覺,兩眼睜得老圓老圓的,瞅著幾乎沒有亮絲的窗外。剛才一陣躡手躡腳的聲音,使她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她總感覺有些不對勁,右眼皮老是跳,左眼皮跳財,右眼皮跳災,莫非?她不敢再往下想,坐了起來,披上她那件蘭花夾襖,點上了煤油燈,繼續縫兒子的那隻布鞋。兒子漸漸長大了,天也要暖和了,南跑北拉的,穿雙布鞋耍快,不能讓兒子受屈,這是她的原則。狗日的死鬼,沒過兩天好日子就走了,把俺孤兒寡母的扔在這裡,不聲不響地走了,狗日的!到底什麼命,老天爺,你咋這麼狠心,剛出嫁就讓俺守寡,這以後的日子可怎麼過呢?
劉成花小聲地啜泣著,心裡不住地咒罵。她只能咒罵命運對她的如此不公,也只能在心裡默默地咒罵著,她決不敢說出去,只能打碎自己兩顆不大不小的漂亮門牙往肚子裡咽。她更不敢邁出堅強的那一步,雖然封建禮教已經過十多年無數次運動的清洗,但殘渣餘孽還未從根本上退出劉成花豐美的體魄和簡單的心靈。
不知不覺,幾顆滾燙的淚珠從她的一雙杏眼中滾了出來。她不想擦,任憑淚水滴到了鞋幫上。
劉成花是山東人,模樣很俊,是村裡公認的漂亮娘們。剛嫁過來時,村裡的小夥子們都嫉妒得要死!未曾想,不爭氣的男人沒種幾天地就拋荒了,撒手而去。這可樂壞了那些單身小夥,有事沒事都愛往她這裡跑,趁她不注意,扭一把、掐一把,自鳴得意。她不是那樣的人,不想做對不起自己男人的齷齪事。可畢竟結了婚、吃了腥,每每慾望來的時候,幾乎都把她折磨得要死。
哎!狗日的!她一針一線地縫,眼淚一滴一滴地掉。
兩歲多一點的兒子開始哭鬧,這是小傢伙的習慣,只要她翻身,小傢伙就會沒完沒了地哭鬧,總也哄不好。她只好把鞋幫放好,吹滅結了燈花的煤油燈,重新鑽進了被窩,摟著兒子想進入夢鄉。
右眼皮繼續跳,而且越來越猛烈!是不是要出事?會有什麼事情出呢?不會吧,一定不會的!她想著就進入了夢鄉:遍體鱗傷的死鬼丈夫跪在她和兒子的面前,請她務必照看好他的兒子,她攙扶起丈夫,兩人抱頭痛哭。突然,一個拿著大叉的紅臉莽漢朝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