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間,似要入睡的剎那,被帳外侍衛的高呼驚得一身冷汗。“噌”地坐起,一時不知道那聲驚呼是夢境是現實?
趿上鞋,漆黑中隨手拉過搭架上的袍子披在身上。剛走到外間,豁然殺聲四起,刺客闖過禁關,竟已到內營。
“宛儀勿出,一小股亡命之徒奴才們料理得來。”阿圖低沉的聲音在外響起,心下微安。
接過內侍顫抖著手奉上的一杯水,坐在桌邊喝了一口,卻抑不住此刻心亂如麻。
東邊火起……漆黑的夜……刺客襲營……
這暗沉沉的夜,正是刺客們行動的良機。先以燒糧草為誘,拖得兵士救火忙亂……一時心凝,空氣也為之冷結。
聽聲而辨,這些刺客絕對不是阿圖所言僅一小股亡命之徒而已。
因為……我發現這打鬥之聲,這紛亂的腳步聲離御營竟然越來越近。
外面的打鬥聲鐵戈鳴金,就算外城的大部分軍士都去救火,這御營外少說也有百餘名禁衛,竟然讓之長驅直入,直到皇帝御帷。
“阿圖……”有些不安,我輕輕喚著,卻不見回應。
外面似又來一隊人馬,馬蹄頻急驟響,是玄燁麼……東營駐地離御營足有近十里,不會這麼快,那又是誰,又是敵人麼?揪緊了胸前衣襟,緊張得快要窒息。
“皇阿瑪,兒臣救駕來遲!”一男聲朗朗,翻身下馬。啊……是他!
“大夥一起上啊,狗皇帝就在裡面拼了!”
如潮的震天喊殺,頓時密集,這突然從天而降的一支精銳,再一次如網一般擋在御帷之前,敵人準備最後一搏。
“哚哚哚哚!”一排密集的飛矢如蝗,釘在外帳的篷緣上,數只箭頭竟穿進了堅固的牛皮外帳,那敦厚的皮革雖卸盡了勁頭,軟軟地跌落在外帳,可那澄涼冷冰的箭頭在燭光下亮得晃眼,令我心驚膽戰不敢正視。
“宛儀,敵人來勢洶湧,奴才幾個帶你從後帳出去暫避,以免萬一。”前邊有“天降奇兵”阻擋,阿圖此刻能騰出手來,“照顧”我。
出得帳來,但見阿圖幾個侍衛已準備好馬騎在十米開外等候,待我走近卻見阿圖的眼在我身上溜了一圈,多看了幾眼,卻是不語,遞過韁繩,扶我上馬。
“狗皇帝在後面,要逃了!”
“在那邊!在那邊!大家快衝!”
順著阿圖的眼垂眸看向自己……明黃色的大袍被下襬被風高高吹起,翻飛蹁躚,在暈淡的月光中依舊鮮亮無比。嚇……漆黑的內帳中當時心急,我竟錯披上皇帝的外袍。
眨眼間,有幾個刺客已衝了過來,阿圖率侍衛立刻前去攔截。
“阿瑪小心!”疏淡的星光中,我回頭,看到一個黑服黑馬蒙著面紗的騎士飛一樣的朝我奔來。
他叫我小心……有些恍惚中微一側頭,我看到了……離我身右後方,已被阿圖砍傷一條腿的“刺客”搭著箭拉滿弦正瞄準著……我。
猶如定格的膠片,時間被拉得緩長。
我看到……箭光,挾著風,迎面邇來。
我看到……黑影,如大鵬展翅,撲掩在我身前。
我覺得自己像個失去靈魂的木偶,機械地下馬,撲到身前中箭跌落馬下的黑影面前,抖著手,拉開他的覆面……
胤礽……
“不!!!”我聽到……那嘶聲裂肺地一聲哭喊竟是發自我口,猶如此刻泣血剜心的痛。
東邊,歸來的皇帝中軍將士們正在迅急回營,高擎的火把猶若夜色中移動的燈河,逶迤連綿。
此刻,草原上的風嗚咽狂急,從四面八方湧來,吹疏了漫天星光,吹落了淚光……
獨留一片……冰涼。
亂紅
萱草生堂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