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世子爺對著鬥氣了。因為每次你幫我撒了氣,回頭我還要受更多的氣,夾在你和世子爺中間,左右不是人,像什麼呢——”他低頭在車廂裡找半天,沒找到恰當的比方,索性將拇指與食指伸出一夾,做給非衣看:“你們兩頭一用力,我就變密了。”
“懂了。”非衣淡淡道,“以後不管你死活就行。”
閔安點點頭,隨後又覺得不對,就支支吾吾說道:“我說的‘變密’與醫症無關,不是‘重加升麻而反通’那個……”
非衣皺了皺眉,沒再接話。閔安鬆了口氣。提到題外之話,實出他的本意,他原來只是想勸非衣,不要再為了他與世子爭鬥什麼,以免他夾在裡頭,受兩邊的氣。夾板氣的滋味怎麼樣,他是有深切體會的,目前世子已經收他作“家臣”,而非衣這棵陰涼又有福廕的大樹,他只能忍痛放開了……
閔安戀戀不捨地看了非衣一眼,擦了鼻子轉頭又要睡去。非衣持書卷敲了敲榻邊,問道:“我待你的好,你都記得麼?”
閔安用袖子捂住嘴,點點頭。
非衣繼而冷淡說道:“以後都要償還回來。”
閔安嘀咕:“又在打什麼主意……和世子爺一樣的……心裡總是不安分……待個人不能簡單點麼……”
非衣放下書,將膝上衣襟整好,端坐著閉目養神,回道:“自小到大,我身邊就擠滿了求富貴的人,不拿出相應的東西來換,能指望我平白無故待他好麼。”
閔安不以為意地聳聳鼻子:“好吧,好吧,都聽你的。”
馬車距離桃花寨還有兩裡地時,閔安翻身坐起,扒開包袱開始用借來的珠寶裝扮自己。他朝脖子上掛了兩道瑪瑙項鍊,在腰上捆上黑色蹀躞帶,又將一些金光燦燦的鏈子系進玉帶下方的小勾裡。非衣知他一向不按理行事,見他搗騰出個怪模樣,也不在意,坐在一邊養神。
閔安摸出一柄小銅鏡,挪了挪身子,背對著非衣檢查上頜新裝的假牙。他用舌頭抵了抵牙根,馬車一個顛簸,將他一頭撞上廂壁。他回頭不滿地看著非衣:“你就不能坐過來點麼?我這邊很飄,放空了。”
非衣無奈坐過去。閔安跟他說了說進入寨子後的計劃,非衣稍皺眉:“那種俗豔之地……我也要進去麼?”
閔安抿嘴一笑:“瞧你說的,既然來了,自然要跟我進去見見世面的。”他笑著時,舌頭又習慣性地抵上了斷牙處,將半截補牙推了出來。他連忙用手去接,託著一點細白的瓷牙光亮,如獲至寶的樣子,讓非衣轉過眼睛,不忍直視。
閔安不以為然,喚停了馬車,從袖子裡抽出一把描金漆花扇,攤開捏在手裡,一搖三擺地進了桃花寨。非衣跟在他身後,隨他指派,不斷拿出銀兩打點遇見的龜奴及茶水工等人。不多久,他們就不費力地找到了茅十三的老相好,一個叫做含笑的小娘子。
閔安依靠在門邊,對了對角度,藉著廊道滲進的一些柔月光輝,有意將自己身影輪廓勾描出幾分文雅氣,才抬眼去看屋子裡的紅妝小娘子。他笑得和氣,把一柄描金扇子搖得極響,撲哧撲哧扇動間,颳得胸前的瑪瑙珠子簇簇亂響。他在手上一陣用力,帶動腰身也在輕顫,勾帶上的金鍊子自然也要晃起一片明光。如此苦費心思地顯露出粗大財氣,奈何斜依在胡床上的小娘子沒有反應,她只用一根銀簪子挑了挑燭心,再將手裡的琉璃罩子蓋在了燭火上。
非衣一進紅綃小木屋就坐得極遠,不肯再靠過來了。
閔安依在門口細想:這小娘子倒是個不愛財的人,從寶兒那借來的金銀珠寶也打動不了她,看來要想其他法子。
他刷地一聲收了扇子,躬身朝含笑作了個揖:“‘含笑胭脂絕芳姿,檀香窗前賦新詩’,小娘子取了如此雅緻的名兒,可喜可贊。”
含笑抽出襟口的絹絲手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