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到了前線,和日本鬼子只隔著一條小河。” 她比劃著,“我們都有槍的,小手槍,可惜沒有打死過日本鬼子,倒是經常被鬼子追著跑……”
丁香便有些感慨,想不起自己當時在幹什麼,或許正在逃難途中,也是被日本鬼子追著跑。
白蘭每天忙著參加各種團體的活動,或是婦女協會的聯歡晚會,或是流亡青年劇團的街頭義演。她參加了一次話劇演出,演一個吝嗇的商人太太,只有幾句臺詞。她邀請丁香去觀看,丁香問她為什麼不讓家裡人去,她撇撇嘴說他們是喚不醒的一群。
演出在一個小劇場,丁香坐下後就有些頭暈,人太多,空氣汙濁,身邊的人好像很久沒換衣服了,一股異味飄過來。臺上的演員聲嘶力竭地喊叫,臺下的觀眾發瘋似的,時而鬨笑,時而鼓掌。丁香沒有看完,當她確認白蘭不會再次登臺後就離開了。
白蘭又參加了樂群歌詠團,極力勸說丁香去聽“抗戰三週年音樂會”。丁香本不想再去,拗不過她,只好勉強去了。那一晚百人演出《黃河大合唱》,可以說是震撼人心,連丁香都被深深打動了,第二天去募捐委員會捐獻了一筆錢。
在劇團客串了幾個小角色後,白蘭又有了寫劇本的想法。以前在學校裡,她也編過一些即興的活報劇。熬了一個通宵,她將寫好的幾幕拿給丁香看。是當下流行的題材:女主人公從淪陷區流亡到後方,為生活所迫,或墜入風塵,或做了抗戰夫人,渾渾噩噩無所事事。幸而遇見年輕有為的男主人公,苦口婆心,遂洗心革面,積極投入抗戰的洪流。
白蘭本無這些生活體驗,素材多數來源於學校及學生軍的生活,再加上一些想象和幾句口號,時間地點場面極其雜亂。
“你可以寫寫學生軍的生活,也許更有意義……”丁香硬著頭皮讀了一夜,簡直不知所云,只好實話實說,反正跟白蘭是不用客氣的。
白蘭點頭稱是,將劇本收回了。後來丁香問她寫得怎麼樣,她說劇本太難,改寫小說了。依舊是一塌糊塗。再後來,又改寫詩,寫自由體詩,那些古體詩的格律太繁瑣,她是搞不清楚的。寫詩有自己的圈子,她經常去參加詩歌聚會,倒不用來煩丁香。
寫詩是時尚,那些有名氣的詩人是很受人追捧的。男女青年喜歡寫詩來相互應答,是一種時尚。在街頭即興朗誦詩歌,也是一種時尚。那些街頭詩人一般生活窘迫,從他們的穿著打扮都能知道,但他們依舊是神采飛揚的樣子,只要有聽眾,就會很開心。
白蘭有激情有活力,雖然有時看起來瘋瘋癲癲的樣子,卻是真心待人的。她有許多的夢想,一一說給丁香聽。在審計班學習後,原來準備分配她去國防劇社的,但她又臨時改主意,想做個記者。
“你不是喜歡演話劇嗎?”丁香知道她的主意是一日三變的,也不在意,“為什麼又不想進劇團了?”
“演戲只是愛好,”白蘭解釋說,“我不是藝校畢業的,人也不漂亮,又不會巴結導演,做不了主角,只能打打雜跑些龍套。沒什麼意思……”
其實是有個學生軍同學拉她去參加青年記者協會辦的暑期新聞講座,她去了才發現做記者更好玩。大記者有大記者的玩法,小記者有小記者的玩法。大記者呢,就是圍著官老爺團團轉,將他們說的話放的屁都原樣記下,中規中矩的登在報上一版做門面。小記者呢,便是專營打探市井流言小道訊息,雖放在報屁股卻是要聳人聽聞,語不驚人死不休的。 。。
第二章 白太太一家,打牌(13)
白蘭的理想是做個小記者,她經常想象自己一個人在城市裡遊蕩,街邊路燈影影綽綽,而她如同一隻在牆頭上無聲無息躍進的貓,窺覷窗裡的動靜,將別人的隱私盡收眼底。
“我喜歡探險,喜歡發現別人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