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分平常人也就含糊著穿個白色粗布、繫個白條過去罷了,官府也不來管。
雲蕙是庶女,劉四姨娘也只是個姨娘,本也可按“大部分平常人”辦理,但這一次,老太太發了話,大家都按制著服。連老太太、大老爺,也尊前賢說的“按本服減等而服”。
幸而雲蕙孃兒倆輩份低,諸人為她們,穿個喪服也罷了,依制“不杖”,就是不必扶個孝杖表示自己哀毀逾恆形銷骨立,否則,一府人頓時的扶起白杖來,不知道的還當這兒鬧瘟疫了……
總之喪服就定下了。雲舟的丫頭筱筱,親自把做成的喪服捧來給林代,省得她們麻煩。林代就穿上,過謝府來謝雲舟,半路上遇著了謝含萩。
謝含萩本該為雲蕙母女服小功,因已出嫁,降為緦麻,一早乘著轎子過謝府來,乃是她可動用轎子中最素淨的一輛。直詣腰門,看門婆子出其不意,慌得不知該奉茶好、還是先去回老太太好。謝含萩道:“不用嚕嗦了,都這時候了,直接帶我去見老太太。”
婆子也知道這幾天,府裡頻頻有大事,她不敢多問。謝含萩又是老太太最疼的幼女。料來老太太是肯見的,便忙引進門,一邊叫人跑去告知管事大娘。管事大娘忙忙的派了兩個丫頭、兩個婆子服侍謝含萩一路往老太太院裡去,又遣個腿快的知會碧玉。走到一半,謝含萩眼尖,道:“兀那不是林姑娘?”
林代走在她前面。背對著她,被一叫。站住了,轉身看見是她,還疑眼岔。謝含萩自己快步上來,拉了她的手。問:“哪兒去?”
林代答道:“見——”
正說著,便見雲舟已走了過來,眼圈微紅。舉止還是從容,卻讓人看出是壓制了痛苦的從容。
林代不由腹誹:這紅眼圈不知是怎麼擦出來的?這動作是不是在鏡子前練了許久?
雲舟已和她們見禮。又問她們哪兒去。謝含萩抽了抽鼻子,鼻尖略有點紅:“還不也見你們奶奶去?”撫著雲舟,“你這孩子,這幾天來受苦了?”
雲舟低道:“自家人,一榮俱榮,一辱俱辱,說什麼苦不苦?”
謝含萩也因雲柯跑得實在大手筆,帶累在婆家那邊受了些嘲諷。這點小閒氣,在別人身上也罷了,偏她從小是掌中捧珠、心高氣烈過來的,尤其受不得磨折,知雲舟受的嬌寵,比她也不差多少,而府中又是雲舟撐起來的,格外心疼她,罵了雲柯一聲“混透了的混小子!”又道:“既如此,喪禮仍照常辦麼?”
雲舟卻道:“好教姑姑得知,這喪禮是奶奶的意思,我也佩服:正是在這非常時候,更不可叫人看了笑話去。該如何還要如何,我們只是跑了個混小子,爹爹、叔父當職可一點都沒動!如何能自己勾起頭來?外頭流言,人家越發要當真了。”
外頭流言是,謝家跑了個小姐,又抓回來,小姐含羞自盡了,又有個公子,捲了家中巨資、又騙了城中賭資,帶了親孃、庶母、丫頭小子,一大家子一溜煙跑了。謝含萩捉了雲舟袖子,道:“四姑娘這話說到我心坎裡!我也為此事來。走!一同見老太太!”
林代在旁點頭道:“我著了這身來,正佩服這份果敢呢!”
恭維話總歸沒錯的。哪怕在喪禮上都沒錯。三人便往謝老太太那裡去。老太太並沒有歪在病床上,因大夫說她還是走動走動為是,碧玉正扶她走呢!她又不想到外頭吃秋風,就在房中走動,走幾步,喘一喘,道還是不舒服,碧玉又扶她坐下,輕聲道:“老太太歇歇再走也便了,左右沒什麼大事。二太太孃家倒是送了一對首烏來,給老太太養精神。”
老太太應道:“嗯。”
碧玉很小心、很小心的瞟了老太太髮髻上的玉簪一眼,低頭道:“再過陣子,那幾位姐妹都教出來了,婢子再要看二太太的行蹤,就不是那麼篤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