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瀾出來之前有意換了一雙薄底靴,再加上有陳衍不時幫扶一把,也不知道用了多久方才氣喘吁吁登了頂。山頂並沒有什麼傲人的景緻,只是站在那兒看著底下那桃花林,就只見大片大片的紅色,有的鮮紅如碧血,有的豔麗如胭脂,內中的人影全都被顏色所遮蓋,一時更覺賞心悅目。
羅旭今天雖是相邀同遊桃花林,可實在沒想到陳瀾竟然會真的一路上了這最高處,此時見她笑著對陳衍說著些什麼,又別過頭去,大約是用手絹擦汗,正想說話卻看到一旁的十幾個親隨,想起自己那兩回落得個不是,立時打消了貿然尋話題搭訕的主意,決定還是按部就班老實一些,免得再被人以為是唐突魯莽。就在這時候,偏巧下頭突然傳來了陣陣吵鬧,中間還夾雜著好些難聽的喝罵,他原本不錯的心緒頓時糟糕了下來。
這種桃花笑春風的好天氣好地方,誰那麼煞風景!
陳瀾此時在一塊山石上鋪了塊手絹坐著歇腳,聽見下頭的聲音,不禁有些奇怪。而陳衍反應更快,立時差遣了一個親隨下去打探究竟。沒過多久,那一番吵鬧聲就漸漸小了,最後消失得乾乾淨淨,可那親隨卻還沒回來。陳衍也不以為意,展開摺扇給陳瀾扇了一會風,突然想起了什麼,連忙衝著羅旭問道:“羅師兄,上回在護國寺,你送給我那一把扇子當見面禮,那真不是聖手劉的真跡,是你給仿的?”
“是仿的……我跟那傢伙學過兩年畫畫。”羅旭見不但陳衍瞪著他,就連陳瀾也驚訝地看了過來,便攤了攤手說,“我和娘一塊遷居京城之後,文官勳貴兩邊都不搭,如果不是因緣巧合結識了他們這些三教九流,我也不會得以拜入韓先生門下,更不會還能學了一身武藝。技多不壓身,這世子的封號是靠我爹的功勞,若是一個不好就會丟了,而那些學來的技藝一輩子都在,相比之下,自然還是這些來得可靠。家門餘蔭未必就能靠一輩子,以前某位前輩建功立業的時候,曾經這麼說過。”
此時此刻,陳瀾不禁想起從前朱氏曾說過羅旭文不成武不就,最是懶散古怪的人,可如今對比他說的這些,那些傳聞不攻自破,興許還是他自己傳出去的。京師那麼多權門子弟,有多少願意不靠家族蔭庇自己學本事的?只羅旭說的某位前輩是……
她正想著,一個親隨就氣喘吁吁地順著山路上來,還沒來得及站穩就開口說道:“下頭是汝寧伯府的人,和一個貢士起了衝突,但不多時就散了。小的問過周圍人,說是汝寧伯府的人擁著之前和那個貢士相談甚歡的一個女子走了,指不定是伯府哪位小姐膽大妄為悄悄跑出來踏青遊玩,和那貢士有什麼瓜葛。”
汝寧伯府的小姐?貢士?想起之前那一對,陳瀾不禁覺得異常古怪——莫非那麼巧?
第一卷 京華侯門 第一百四十七章 心細如髮
第一百四十七章 心細如髮
遊士可傲公卿。
短短六個字,道盡了一小撮人心目中真正的黃金時代。只那百家爭鳴的春秋戰國早已經湮沒在了歷史的流沙中,百多年前楚朝初立時,太祖林長輝甚至以科舉只取腐儒清流,於治國大業無用為由,一度廢止了取士的科舉,而行公卿官員薦舉,但久而久之,歷經唐宋深入人心的科舉終究還是頑強地爬起身來。如今計程車子們儘管做不到傲公卿那般瀟灑,可跺跺腳罵罵人這種功夫儘可做得,而一旦入了都察院,更能把背後罵人的事情光明正大搬到臺前。
只不過,明日就是殿試,今日一眾前來遊潮白河邊這座桃花山計程車子們誰都不想因為這一日風流功夫,而斷送了十年寒窗苦讀的前程。因而,汝寧伯府的人沒遇著什麼理論的仗義者,他們匆匆離開之後,三三兩兩計程車子們也紛紛忙不迭地從各條小路溜下了山,而那些來尋覓佳婿的小家碧玉們,也各自怏怏回了家,只不少人都在心中詛咒著那個不守閨訓的汝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