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驛已經捎了訊息回洛陽,家裡人應該已經知道我平安的訊息了。念祖和思蓉正是長得最快的時候,這一出來就是半年,等我回去應該會有很大變化吧,說不定都會喊爹了……”
楊帆思緒紛亂。在這大漠的帳篷中想了許多許多,忽而,他也會想到不遠處另一頂氈帳中的穆赫月,兩個人完全是因為一場無法揭穿的誤會才發生了那樣的一幕,可是就因為這一次肌膚之親,他不能不想到她。
如今,看到她的丈夫那麼疼愛她,看到她有了可愛的孩子,看到她已成長為一個幸福的小婦人,不該由他擔系的一份心事也就散作了……滿帳篷的呼嚕。
呼嚕聲忽然停了,馬橋驀地坐了起來。
楊帆好奇地豎起耳朵,感覺馬橋坐了片刻,忽然挪向帳邊,然後扒拉開重重疊疊搭在三角帳篷上的氈片鑽了出去。
馬橋剛出去,楊帆本以為已經熟睡了的古竹婷就像只小貓兒似的,無聲地爬到了他的面前,堅定地道:“你睡我這邊,要不我沒法兒睡!”
“好冷啊!”
馬橋剛一出去就打了個哆嗦,風吹在臉上像刀子在割,大漠的夜晚冷得人連一根腳趾頭都不捨得伸出來。
浩瀚的銀河華麗麗地橫在空中,靜謐安詳中透出點點微光,馬橋就藉著這微弱的光,跌跌撞撞地向遠處走去。
馬橋起完了夜,一溜小跑兒地回來,裹挾著一股寒氣鑽進帳篷,被帳中暖和的氣息一燻,先打個哆嗦,又七手八腳地掩好帳口,才摸索著鑽回床鋪。
他一伸手,就摸到一雙套著氈筒的大腳,中間的位置已經被楊帆佔了。
“睡覺不老實!”
馬橋嘟囔了一句,又往邊上摸摸,確認那是個空位,便爬了過去,把厚厚的羊皮襖往身上一捂,不一會兒,甜蜜的睡意便讓他再度打起了呼嚕。
楊帆鬆了口氣,然後便感到睡在自己身邊的古姑娘似乎也長長地鬆了口氣。
天剛矇矇亮,睡意正濃,營地內便響起了準備起行的聲音。
楊帆張開眼睛,見身邊沒有古竹婷的身影,還以為她比自己起的更早,隨即便感覺身上有些沉重,他輕輕掀開羊毛毯子一看,只見古竹婷已經整個兒鑽進了他的懷裡,頭也埋到被子裡面,還用他肥大的衣袖掩著耳朵,睡得安詳,彷彿捂在母雞翅膀下的小雞。
早餐吃的很潦草,牧人們甚至沒有煮飯,只是燒了點骯髒的熱水,大家就著熱水啃了點乾糧和肉乾,然後便開始拆帳篷、打包、裝駱駝。
古竹婷一直躲避著楊帆的目光,似乎因為早上的事有點不好意思。楊帆並不覺得那樣有何不妥,可是對於這位身心已經成熟,卻從未與男人有過這樣親密舉動的古竹婷來說,心海中的波瀾想要平息下來,顯然需要更多時間。
隊伍在蒼茫的曙光中向著一片蒼茫繼續前進,東方一片渾厚寬廣的豔紅,燃燒了半個天空,把曠野映襯得更是一片蒼涼。
一連趕了幾天路,楊帆先是不再能看到默啜的汗帳大旗,再接下就看不到沐絲和穆赫月一家人了。緊接著連那每天瞪著他們、試圖用眼神殺死他們的克斯坦大巫也看不見了。
隊伍拉得更長了,前後綿延數十里,卻也無人再約束、看管這些來自武周和契丹的使節,他們根本不可能逃跑,逃跑就是自尋死路,這曠野就是突厥人最好的衛兵。這無盡的曠野使他們生活艱辛,卻也等於是上天賜給他們的一支最強大的軍隊。
即便是他們最弱小的時候,也沒有哪一個強大的帝國敢說自己能真正征服生活在大漠草原上的他們。他們戰亂頻仍,遠甚於中原,大多是因為爭奪有限的水源和草地而發生的內戰。
出發時儲存的柴禾和冰雪已經用光了。現在他們每天燒的是馬糞羊糞,喝的是從戈壁上刮起來的薄薄的積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