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已經完全沉入了地平線,只是餘暉還未沉寂。林中昏黃幽暗,樹影幢幢,枝椏肆意橫斜猶如張牙舞爪的鬼魅,一派陰森。
嬴政的力氣漸漸耗光,只是憑著慣性在咬牙一下一下地將劍斬去,這揮劍的動作也緩慢下來。
他展眼粗略一看,帶出來的侍衛已有一半倒下了,剩下不到十人正拼死護在他身邊。而敵人雖然也有不少傷亡,人數依然眾多。
這樣也罷,痛痛快快地在戰鬥中死去。
感覺好像漸漸地離他而去,他知道有什麼東西劃過額頭糊住了眼睛,卻感覺不到溫熱的粘稠,也嗅不到腥氣。他勉力睜眼,看到了自己揮劍的動作,卻並沒有之前那種痛苦欲死的疲憊。
然而一轉眼,嬴政的動作就僵住了。斜前方,路邊半人高的灌木叢因無人修剪而枝椏交錯,就在新舊兩色葉子的掩映下,一張熟悉的臉若影若現。
無意中瞥見燕丹,嬴政的腦子清醒了一些。
他不是走了麼,為何又要回來?
他是一個人回來的,那麼夏無且一人回城了?
他這樣躲在灌木叢中,是想做什麼?
去而復返的燕丹並沒有像嬴政那樣大喇喇地站在路中間。他生性更為謹慎,於是貓著腰躲在嬴政前方不遠的灌木叢後,緊張地思考對策。
政好像受傷了。燕丹心中一驚,後背冒出冷汗。
怎麼辦,怎麼辦,快點想啊!燕丹死死盯著處在包圍中的嬴政,指尖無意中掐入了掌心。
突然,邊上有什麼尖銳的東西劃破了燕丹身上的麻衣,在他的小臂上劃出血痕。燕丹眼角一掃,是一株蓖麻。
蓖麻……
燕丹眼睛一亮,計上心頭。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君身心俱疲還長胖了,看到留言沒漲,更心塞。
☆、第七章
公元前二二七年夏,秦國,咸陽。
公孫季功的醫館今天歇業。
“真是,有事沒事跑了來影響我做生意。”公孫季功嘀嘀咕咕地關好大門,端了一盞燈進入暗室。
暗室設定在公孫季功臥室的下面,只有一丈見方大小,擺了一張桌案、幾隻墊子之後就再也尋不出空隙了。暗室北面有一扇生鏽的鐵門,寬窄只能容一人透過,也不知通往何方。粗糙的牆面上鑲嵌著一盞燈。許是多年沒用了,燈壁上本來落滿灰塵,方才才被人匆匆擦拭過,現下正明滅不定地亮著。桌案邊上端坐著三個人,其中之一是身著便服的夏無且,此外還有一名器宇軒昂的黑衣男子,以及一名形容尚小的少年。
公孫季功把木板蓋好,吃力地單手拿燈攀下繩梯。他在空出來的那個座位上坐下,吹掉自己帶來的燈,一時間,室內昏暗不少。
“省些油。”他向在座三人嘻嘻笑道。
那黑衣男子不滿地皺眉看他一眼,似是看不慣公孫季功無狀,冷聲道:“太子丹給手下的薪俸,應不至於連燈油錢都承擔不起。”
“太子對我們自然不差。”公孫季功翻了個白眼。“只是我們的薪俸都是太子私人的積蓄,而他自己如今也是越來越艱難。作為忠心的好下屬,我與無且都自願只拿一半俸祿,為太子分憂。”
說到這裡,公孫季功貌似無意地瞥了一眼黑衣男子:“那些只知享樂、不願為太子分憂的人,又怎知我們的心甘情願。”
“你……”那黑衣男子頓時沉下臉來。
“好了,我們還有正事要談。”夏無且見狀連忙打圓場。“您就是荊卿?久聞大名,今日一見,無且深感榮幸。”
“夏先生,柯也曾聽太子丹提起過您。”荊軻冷靜下來,淡漠卻不失禮數地與夏無且寒暄。“師從名醫,醫術高明,潛伏秦王宮十年之久卻安然無恙,更與太子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