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貞,你怎的啦?哭什麼?”
“沒哭。”
劉椿古拿過桌上的小圓鏡對在謝桂貞眼前晃了晃,她看見自己在裡面像一片憔悴的枯黃的落葉。
“你到底哭什麼?”
“沒哭什麼。”
“沒什麼你又要哭?嗯?是不是有傷心的事?有什麼傷心的事?講我聽聽不行?要包在肚子裡?”
謝桂貞盯著木樓板,眼眶漸漸地又溢滿閃亮的漣漪那般的光圈,光圈愈來愈擁擠,爾後溢位她的眼眶。
這是那樣睏倦的眼淚。
“你這樣下去,害你自己的身子,為什麼不能愉快一點呀,碰到難過的事也得想開些呀。”
“椿古,我的命會短嗎?”
“有我在,我會讓你長壽百歲的。”
謝桂貞凝望著劉椿古悽楚地一笑:“我不要這麼長的命。”話畢,淚珠像細沙粒一樣滾落下來。她伸出一隻手用勁地擰著劉椿古的大腿,直到疼得劉椿古推開她的手。
劉椿古詫異地看了謝桂貞許久:“你為什麼扭我?你在恨我?我哪裡叫你不順心了?桂貞,你這人真是太古怪了。”
謝桂貞此刻似乎隔了幾千年沒有過睡眠,劉椿古轉眼之間,她就閉上眼皮輕輕地呼吸起來,缺乏光澤的臉孔如一塊貧脊的土地。她在不知不覺地衰弱著。爹爹坑啊,請你還給我生氣勃勃的微笑……
57
山峽裡響徹著一片無休止的霍霍聲,這是樹木被南風吹壓時發出的低吟。湍鳴的溪畔石蛙在喔喔喔地拉著渾濁嘶啞的嗓門,講述著它們荒唐的經歷。
爹爹坑外的築路工程隊這天晚上很熱鬧,居住的營棚裡盪漾著歡樂的笑聲、尖脆的叫聲、喊聲……他們手裡嘴裡抓著啃著糖果,圍著劉福祥和劉青青在喜喜哈哈。因為昨天劉福祥和劉青青去縣民政局辦了結婚手續,帶回大包的喜糖。這時他們在築路工程隊的宿營地上舉行聚會,除了工程隊的人外沒有其他人參加。聚會的氣氛十分熱烈,劉福祥沒有買酒來喝,而那些年輕的小夥子們卻滿懷醉意,這時望著劉福祥和劉青青他們倆,各自在腦袋裡濺起洶湧澎湃的想像……洞房裡的撫摸、擁抱、親吻、語言、血肉交合的情景像透明的玻璃似的捉摸不定地滋潤、洗滌著他們,使他們的抑制中樞無法抗禦興奮。
夜深了,劉福祥和劉青青回到了他們獨自作“洞房”的那隻棚子裡,那是一隻帆布蓋的棚子,周圍遮得密密實實,宛若戰場上的堡壘那般靜謐地孤立在其他營棚的一隅。
動情的小夥子們眼巴巴望著新婚夫婦進入那棚子裡後,你眨我我眨你互相瞅了一會,醉意更濃,熱血湧上心頭,草地上立即充滿狂跳,呼喚。這段時間,鄉政府派白雪林也參加了爹爹坑外的築路工程隊,協助劉福祥。這時,白雪林與另外幾個青年小夥手足舞蹈情感交觸地唱起來:“你不要緘默,沒有你的暗示,我怎能知道我在你心中的位置,即使讓你厭惡,也讓我矇在鼓裡。我等著你,沒有時間的限制,我不怕夜晚,濃霧或者大雨,不管有沒有可能,即使要孤獨一生,我仍然對你虛席以待!”
白雪林如泣如訴,唱著唱著眼睛裡噙著淚花。
夜晚最清新最美好的時刻來到了。這是初春的夜晚,那些乾枯的花草顫抖著冒出土層,換了一副從未有過的面容。聽得到樹林裡蹦蹦跳跳的野獸的*,發出喁喁的熱乎乎的親暱的聲音……
“洞房”裡的劉福祥卻在這令人*的春夜裡並未去擁抱他的新娘,嘰哩咕嚕地拖著粗粗的呼吸睡得死沉。
第二天起來,工程隊的人都看到劉青青那雙眼珠鮮紅得如兩隻櫻桃,神情像老鼠那般,窳窳瞟瞟,生怕有一條狗或貓摸近它身邊來打伏擊。她低垂著眼簾,不抬起目光來看別人,別人問候她時,她脫聲脫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