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她穿了一身松花色鑲邊的豆綠色旗袍,頭上挽著發,插著一朵絨花並幾支簪子。腳上踏著花盆底,微微低著頭,眼光呈四十五度角往下斜,兩臂自然地垂在腹前,手裡還拿著塊繡花絲綢帕子。輕聲細語,蓮步輕移,說起吉祥話時,一串兒一串兒地,不但很符合中老年貴族婦女們的喜好。還透著年輕女孩兒該有地文雅。面對父母叔嬸,兄弟姐妹,侄兒侄女。以及丫環僕役,應該有的禮節與態度。一樣不差。連淑寧與芳寧兩個慣了守禮地人。都自認沒她做得周全。
婉寧如今果然極有大家風範,只是太有範兒了。讓人有些不習慣,若不是看到那張臉,淑寧還真不敢相信那是婉寧,幾乎要以為她被某位真正的貴家千金小姐穿了呢。
因剛過了一年孝,伯爵府也不好大肆慶祝,只在家中擺了兩三席,略用些酒菜罷了。因為二房與姑媽家都是另過的,所以席間一直很太平。那拉氏言笑晏晏,招呼著妯娌侄女們,很有些志得意滿的樣子。如今她管家已管得很順當,女兒又開始給她掙臉;長子已經懂事,近日有可能升官,孫兒孫女乖巧可人;而次子在職司上也得了上司好評,夫妻關係也有所改善;再加上庶長女越發出挑了,說不定婚事也有了下落,她心上幾塊大石都落了地,言談間便不自覺地帶了些出來。
佟氏自然不會潑她冷水,沈氏雖然冷冷地,卻也只是冷眼瞧著罷了。這樣一來,倒叫那拉氏在席上出盡了風頭。只是到了散席的時候,淑寧略落後了兩步,便瞧見婉寧站起身時有些不穩,被那拉氏瞄了一眼,才急忙站直了,面色卻蒼白得很。
淑寧第二天去探望婉寧,婉寧相當熱情又不顯失禮地請她進屋坐,又輕聲細語地叫丫環們倒茶,還斯斯文文地與她寒暄,讓淑寧忍不住暗中打了個冷戰。
她進屋前似乎見到婉寧在繡一個荷包,便多看了兩眼,發現那樣式是過年時討吉利用地,覺得有些詫異,便問道:“如今剛過了中秋,怎的就開始繡起過年的荷包來?”
婉寧半低著頭道:“我做得慢,額娘交待我要提前多做幾個,要細細地做,等過年時好派上用場。”她拿起一個遞給淑寧瞧:“你看看,做得還行吧?”淑寧看著上面繡的幾朵迎春花,點點頭說很好看,婉寧才淡笑著收回去。
淑寧瞧瞧外間沒人,便坐到婉寧身邊,輕聲問道:“二姐姐,我瞧你樣子變得厲害,這幾個月過得很辛苦吧?”婉寧手裡動作一頓,眼圈兒紅了,道:“的確,很辛苦。”她捋起袖子給她看臂上的幾個烏青印子,又拉起褲腳,讓她瞧兩個小腿上那十來道細細的紅痕,含淚道:“我都差點熬不過來了。也不知道額娘從哪裡找了個老太婆來,說是某個老太妃帶出宮來的嬤嬤,專門來教我規矩,而且事先說好額娘不得干涉的。那個老太婆天天逼著我練習,如果不聽話,或者做得不好,捱打不說,有時候還不給吃飯。”
她拿了帕子擦兩下,又繼續道:“我罵她,她反罵我,說宗室格格她都教過,我算什麼東西。我向額娘哭訴,額娘卻只是說,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叫我千萬支撐下去。你不知道我有多辛苦,偏偏你和大姐姐都不在,只剩下我一個,有話也沒處說去,我…”
話還未說完,外間就傳來俏雲地聲音:“何嬤嬤回來了。三姑娘正在裡面作客呢。”婉寧急忙住了嘴,匆匆拿帕子抹了抹眼,站起身來。淑寧也跟著站起來了,才看到了那位教規矩的何嬤嬤的樣子。
她看上去有五六十歲了,圓圓地臉,身材有些胖,看那五官。本是個慈眉善目的人,卻不知為何那眉眼長得有些兇,一眼望過來。就是一道厲光。她只是淡淡地掃了淑寧一眼,便上上下下打量婉寧。輕輕點了點頭,卻在看到婉寧手中地荷包時,忽然瞪大了眼:“姑娘這是在做太太吩咐地荷包吧?只是這花色未免太素淨。想來這些荷包要送到什麼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