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溫柔的解釋與安撫並沒有起太大的功用。事實上,塗茹好像完全沒有聽進去,她一直在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她微弱的道歉彷彿像迴音一樣,在室內、在他耳邊盤旋著,久久都不曾散去。
後來她體力實在不支,又帶著眼淚昏睡過去。耿於介握著她的手,一個人孤獨地迎接漸漸籠罩、由窗外蔓延進來的暮色。
耿於介確定,自己永遠不會忘記這一天。
住院那幾天,曹文儀日日來報到,從不給耿於介好臉色看,而耿於介根本也不想理她。他們各忙各的,眼中都沒有彼此存在,只有塗茹。
換成以往,依著塗茹的個性,應該是會從中緩頰安撫,試圖讓氣氛好一點的;但是,自從事情發生以來,塗茹變得更安靜了。她好像縮到了一個無形的殼裡面,把其他人都隔離在外,無法接近。
別人也就罷了,但,他是她的丈夫啊!耿於介的煩躁與日俱增,卻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解決。
而且,最令人心疼的是,她一直在道歉。
對耿父、耿於介、甚至是蜜月中途得知訊息提前回國趕來探望的項名海夫妻……她都再三道歉。好像寶寶沒了,全都是她的錯似的。任耿於介怎麼開導、勸解都沒用。
當塗茹的母親來探望的時候,耿於介才有點了解是為了什麼。
他的丈母孃,一出現便哭天搶地,直斥女兒的不小心,罵她不懂事,不會照顧自己……反正,千錯萬錯,都是塗茹的錯,害她好好的一個外孫就這樣沒了。
如此戲劇化的母親,怎會養育出這麼溫婉似水、清靈秀氣的女兒?耿於介始終沒有辦法理解。
那麼,她和他的寶寶,又會是怎樣的個性?他發現自己無法控制,一直不停在想像著那個未曾謀面的孩子,然後,陌生又熟悉的沉重疼痛,再度佔領胸口。
如果連他都這樣了,與之骨肉相連的塗茹,又該是怎樣的心情?承受著多大的苦痛和煎熬?耿於介無法、也不敢想像。
那又哭又罵的戲碼實在太誇張,嚴重考驗著耿於介的耐性;但他依然忍耐著,陪塗茹坐在床沿,溫暖大掌緊緊握著她始終冰冷的小手,給她力量。
是她主動抽出了手,輕輕推著他,在他身旁細聲說:“你不用陪我聽這些,媽還要鬧上好一陣子,你先走沒關係,我知道你忙。”
“我可以陪你。”這是謊話。他的手機、呼叫器、院內廣播都已經狂響過一輪。小姐、實習醫師都到病房來探頭探腦過,有一臺刀正在等他去開,可是,他怎樣也沒辦法提起腳步離去。
“真的沒有關係。”塗茹很堅持,給他一個勉強的、蒼白的微笑。“媽哭完之後就沒事了,她也需要發洩一下。你就先走吧。”
“……我為什麼這麼命苦,上天為什麼要這樣懲罰我!我的外孫啊,嗚嗚嗚……”誇張的哽咽感嘆中還夾雜擤鼻涕的雜音,令人精神緊繃。他真的要把塗茹一個人留下嗎?
“她是我媽媽,我知道怎麼安撫她。”塗茹還是那樣細聲說著,中氣不足的她連說話都有些費力。“快去,病人還在等你。”
耿於介掙扎了好一會兒,還是隻好離去。病人不會因為醫生生病而體諒一下,當然更不會因為醫生心如刀割而突然不出血、腫瘤突然消失了。
病人生病了可以去醫院看醫生,那醫生自己生病的時候呢?拿個鏡子照照,就算是看了醫生?
他出了病房,穿過走廊時,正好遇上不受歡迎的曹文儀迎面而來,手上提著大包小包的,都是食物跟飲料。
“又要走了?開刀?”一見他要出門,曹文儀撇了撇嘴,冷笑數聲。“再見,耿大醫師。希望你照顧病人比照顧老婆要高明一點。”
耿於介面對她不請自來的態度、她顯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