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需要讓這個孩子活過來。他知道,如果他死了,那
將意味著他的醫院——三郡醫院——連它最基本的職能:給
病弱者以適當照顧,都令人沮喪地沒有完成。這個孩子沒有
得到適當照顧;當他需要最好的照顧的時候,他得到的卻是最
差的;他需要的是醫學技術,得到的卻是翫忽職守和怠慢。他
透過他的手指尖向躺在他手下的瀕於僵死的心臟傳遞他心裡
的一團熾熱的情感。“你需要我們,而我們辜負了你;你找到了
我們的弱點,你發現了我們的缺陷。可是,請再給我們一個機
會吧!讓我們試試,咱們一起試試。有的時候,我們作的比這次
好;不要從這一次的失誤給我們下結論。在這個世界上,有無
知、有愚昧、有偏見,也有盲人瞎馬——我們已經暴露給你看
了。可是,還有別的,有值得為之活著的美好的、溫暖的東西。呼
吸一下吧!這是那麼簡單的事,可是又是那麼重要。”歐唐奈的
手來回移動……一緊……一鬆……一緊……一鬆……一緊。
又過了五分鐘,實習醫生用他的聽診器,仔細地聽著。一
會兒,他直起了身子,和歐唐奈眼神相遇,搖搖頭。歐唐奈停
住了;他知道沒有用了。
他轉身對竇恩伯格小聲地說:“恐怕他已經完了。”
他倆對著看了一眼,彼此都知道是什麼滋味。
歐唐奈感到火在往上冒,他狠狠地扯下口罩和帽子;跟著
又扯下橡皮手套,往地下一丟。
他感到別人的眼睛都在看著他。他的嘴唇繃成一條線,
從牙縫裡向竇恩伯格說,“好吧,咱們走。”然後,對實習醫生粗
聲粗氣地說:“如果有人找我,我在皮爾遜大夫那裡。”
二十一
在病理科辦公室,電話鈴尖聲一響,皮爾遜要伸手去接。
可是,他露出緊張的樣子,臉色蒼白,停住了手,向柯爾門說:
“你接吧。”
當戴維·柯爾門走過去的時候,電話又響了一次。他說:
“我是柯爾門大夫。”他毫無表情地聽了一會兒,說:“謝謝你,”
掛上了電話。
他和皮爾遜一對眼神,小聲說:“嬰兒剛才死了。”
皮爾遜沒說什麼。他的眼光往下一掃,身體癱在辦公椅
子上,一動不動,臉上的皺紋被陰影遮住了一半,就象一下子
又衰老了許多的一名敗兵。
柯爾門輕聲說:“我看我得去一趟化驗室。得有人和約翰
談談。”
沒有回答。在柯爾門離開病理科的時候,皮爾遜還在坐
著,靜靜地、一動不動,茫然地望著,他這時的思想只有他自己
知道。
當戴維·柯爾門進來的時候,卡爾·班尼斯特已經離開
了化驗室,只有約翰·亞歷山大一個人在那兒。他坐在靠牆
的工作臺前邊的凳子上,頭上面是化驗室的掛鐘。在柯爾門
走近的時候,他沒有試圖轉身。柯爾門走得很慢,皮鞋在地板
上走過,發出嘰嘰吱吱的聲音。
聲音靜下來了,亞歷山大還是沒有轉身,只是小聲問:“完
了……?”
柯爾門沒回答,伸出手,放在亞歷山大的肩上。
亞歷山大的聲音很低,問:“他死了,是嗎?”
“是的,約翰,”柯爾門輕輕地說。“他死了,我很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