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嬸,聽說了嗎?昨天夜裡,這客棧裡頭死人了!”
“可不是嘛!說是鬧了妖精,把王家上下,一股腦兒地全啃淨了!就連那條護院的黑狗,都被掏空了肝肺腸子!”
“吳嬸你又唬人!悅來客棧裡壓根兒就沒養狗……”
“嘖!你還別不信!那狗就養在後院裡,之前我可瞧得真真的……嗐!說什麼狗呀?說妖精!那妖精眼珠子跟銅鈴似的,嘴一咧,有這麼大個!血盆大口一張……能咬掉一個人頭!”
“快別說了!我聽得直發毛……瞅我這些個雞皮疙瘩……這事到底真的假的?”
“那能有假?都是客棧裡傳出來的信兒……說是老王兒媳婦臨盆,結果就招來了淫妖……你們是不知道……那淫妖把孩子嚼了還不算完,又當著老王的面,把他兒媳婦壓在炕上,活奸了兩個時辰哪!嘖嘖……下面都弄爛啦!”
婦人們正嚼著舌根兒,身後卻爆出一聲大喝:“死老孃們兒,淨他孃的胡咧咧!”
婦人們回頭一看,原來是報案的長腿雜役,正引著順天府的幾名差人趕來。
“都散了吧!別堵著門口!延誤了官差辦案,你們誰也擔不起!”
長腿雜役一面叫罵,一面推攘,在人堆裡硬擠出條道。幾名差人見狀,忙入到客棧裡。
來驗案的官差有三:一名仵作,兩個衙役。
衙役一個紅臉,一個高瘦,皆大咧咧的,一臉驕橫。那仵作倒是和顏悅色,雙目之中透著精明。進屋後也沒閒著,東一眼、西一眼的不住打量。
紅臉衙役來到櫃檯,抓起賬簿翻幾翻,隨手扔下。他一抬頭,瞥見櫃上存著罈老酒,二話不說,剝掉封泥。
“真他孃的香!”壇中酒氣撲鼻,紅臉衙役美得直聳鼻子。他也不取碗,端起來“咕嘟咕嘟”灌了幾口。
喝過了癮,紅臉衙役一抹嘴,打個酒嗝兒。“呃……這裡有主事的沒?去喊過來!”
“您老稍等,這便去叫。”長腿雜役應了聲,轉身入了後堂。進財一聽,有些犯愁。眼下老掌櫃這副樣子,哪還能去回話?沒奈何,只得自己趕去應付。
來至前廳,進財忙衝官差拱手:“幾位官爺受累!我家掌櫃受了驚,現在還下不來炕,官爺有什麼話,只管問小的吧。”
“聒噪什麼?”高瘦衙役一瞪眼,喝道,“先把事說明白了!”
“是是是,”進財慌道,“是這樣:昨個兒我們內當家的要生產。掌櫃的一早便讓小的去找穩婆。誰承想,這兩日風雪緊,附近的穩婆死活不肯出門。沒辦法,小的又到醫館打聽。可連跑了十來家,也都因雪大不出診。縱是磨破了嘴皮,也沒人願意跟來。最後,一個研藥的夥計看不過,偷偷告訴小的,說張家堡子有個穩婆,手藝不錯。只要酬錢給得足,三河也能去得。小的一聽,趕緊奔了張家堡子。等找見那婆子,許了三兩銀子,那婆子便痛快答應。小的不敢耽誤,接上婆子便回趕。路上風雪太大,迷得都張不開眼。等趕到客棧,天已黑透了。老掌櫃迎著那婆子,就請進了內屋。小的累脫了力,便去睡了。哪知這一覺醒來,就出了這樁慘事……沒別的,求官爺們多多費心,好替我們東家報仇雪恨!小的在這廂,給官爺們磕頭了!”
說著,進財便流淚跪倒,衝著差人叩頭不止。
那仵作點點頭,開口道:“難得你這份忠心,頭前帶路吧!”
進財抹淚起身,引著官差來至內堂。
剛到門口,便聞到一股血腥,仵作皺了皺眉頭,抬腳進去。這仵作驗屍查骨,見慣了尋常兇案。可乍眼瞧見屋內場面,竟駭得寒毛倒豎。那雙摸過無數臭屍的手,不自禁地抖將起來,額頭豆大的冷汗,也不住地往外溢。他忙開啟隨身掛匣,取出一瓶丸藥,急急服下。這瓶丸藥,喚作“定神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