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夫笑說:“不過是鬆鬆土,除除草,再添點兒肥罷了,小意思。我瞧你們家這幾畝地,長勢都不錯,年下必定能得個豐收。
“那就承您吉言了。”明鸞掏出錢袋,照事先說好的數遞了一把銅錢給他,“您數一數,看可有少了。”
農夫忙道:“不用算了,你們家僱人,付錢從來就沒缺過,我還信不過你們麼?”把錢小心放進自己的錢袋揣進懷中,再看一看田裡的秧苗,忍不住嘆道:“你們家如今也算是熬出來了,去年這個時候,你小小年紀還要跟著大人們一道插秧呢,今年就有餘錢僱人來幹了,到了明年,怕是更了不得呢。”
明鸞笑笑:“哪兒能到那個地步?我們家又不是做地主,本是軍戶,屯田是職責,只不過家裡的青壯都有差事忙,而祖父年紀大了,身體不好,其他人又都是婦孺,幹起活來實在支撐不住,才僱人來幫忙罷了。祖父說,按律一家軍戶授田五十畝,我們家這幾年也只是小打小鬮地開出一二十畝地來,已經是極限了,若全都僱人來做,又沒意思,還是暫時先這樣辦吧,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農夫笑呵呵地點頭:“這倒也是,本地的好田都是幾家大戶佔了去,你們家便是把山邊這些荒地都開墾出來,光是挑水施肥。就夠辛苦的了,沒得找累去,象如今這般,只在這二十畝地上細細耕作,也夠全家人一年的口糧了。再說,你們家如今也不指望這幾畝地掙錢。”
明鸞笑笑,與他再聊了幾句,便將人送走了。自己再回到田間細細察看一番,確實並無遺漏處,才收拾好東西往家走。
從今天夏播開始,章家便改了往年的規矩,不再由自家人親自動手耕作,而是僱傭村裡有空閒的人手了。一來,是章家本身壯勞力不足,婦孺居多,從前限於經濟條件,才不得不親自動手,如今已有了餘錢,也就不必受那勞累了;二來,則是因為太孫離開已經兩月有餘,按理應該已經到達了北平,雖然未有準信傳來,但也沒有壞訊息,章家離開之事便指日可待,即便辛苦播種耕耘,也未必能等到收穫的時候,若不是怕引起別人疑心,章放甚至打算停止種田呢。章寂駁回了他的建議,卻改為僱人來做,也是以防萬一的意思。若是太孫與燕王要到明年才能派人來,他們也不至於少了一冬口糧。
明鸞走進家門,瞥見二房的房間門口大開,裡面不見有人,而周姨娘卻坐在自己姐妹的房間門前做針線,瞧著象是文虎的冬衣。她跟廁姨娘打了聲招呼,問:“姨娘怎麼在這裡做活?”
周姨娘連忙豎起食指“噓”了一聲,回頭瞧了瞧屋裡,才壓低聲音道:“二姑娘在裡頭歇息呢,三姑娘說話小聲些,別擾著她。”
明鸞眨了眨眼,也壓低了聲音:“這又不是晚上又不是中午的,二姐姐怎麼這時候睡覺?”
周姨娘嘆了口氣:“前些日子,柳同知的太太聽說我們姑娘針線好,特特叫了姑娘去,請姑娘幫他們家姑娘做幾件秋衣。因她要得緊,我們姑娘日夜趕工,昨兒好不容易做完了,今日一早託人送進城裡,這會子已經累極了,正補覺呢。”
明鸞恍然:“怪道這幾天晚上,她都要挑燈做針線到半夜才睡呢,問她是怎麼回事,她又不答。其實這又何必?我們家如今處境好了許多,不指望二姐姐做針線賣錢,她又何必如此辛苦?”
周姨娘小聲道:“可不是麼?那柳太太雖是同知太太,但我們爺也是七品的武官,不過比他家同知老爺略低一些,我們家的姑娘,很不必如此委屈自己,只是姑娘不肯聽我的勸。原本柳太太的活計要得緊,她還問過姑娘,若是趕不完,要不要分一點給別人做。我們姑娘雖不愛說話,卻是個要強的性子,打了包票說一定能做好的,這才熬成這樣。阿彌陀佛,總算是把活趕出來了。好姑娘,你且往別處逛一逛,讓我們姑娘多歇一會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