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洛淡然笑了笑,笑意裡少有的顯現涼薄:“所以我之前也說了,燕鈺給那年輕人劃出的路。很殘酷。”
莫葉疑惑道:“我可以把你的想法跟幾位姨母商量一下,再去五姨那兒求個準信,如果她剛才……真是在說反話。那叫石乙直接在賽事上放手不就成了?大家都落得一團和氣。”
“謝五姨那邊,還是未定數。”阮洛猶豫著道。“聽那年輕人剛才說的,賽事分三場,如果石乙能到第三場言敗,此事或許能像你想的那樣解決,如果不能,續場該如何?”
莫葉沉思片刻後遲疑了一聲:“三連敗?”她剛說完這三個字,很快又是自顧自搖搖頭,撇嘴道:“這也太沒面子了。”
阮洛微笑著道:“如果是兩個人下棋。的確能有意的一敗再敗,但珠算比賽不行。算盤這東西摸久了,指法會成為習慣,如果故意撤手,在高手面前是很容易被看出來的。燕鈺可能不是計算師中的絕頂高手,但他家計算組裡不乏高手,他就是旁觀,也能長不少眼力。”
莫葉詫異失聲道:“你的意思是說,這是一場必須以真本領來競技的賽事?”
“如果燕鈺沒有親自來,或許可不必做到這麼嚴格。”對於莫葉的猜想。阮洛輕輕點頭,隨後又道:“還有,燕家有些規矩。你可能並不瞭解。像這樣的競技,涉及到珠算,燕家還搬出那麼多的賬簿作為競賽資料,所以參賽敗者,是沒有資格再戰的,只能出局換人。”
“如果石乙敗,則必須換人頂替,而如果是那姓易的敗,他似乎就沒有機會了。”莫葉斟酌著開口。“這也就意味著,他若想取勝。必須是三連勝。”
聯想到之前阮洛說過的話,莫葉不禁倒吸了口涼氣。喃喃道:“進則生,退則死,果真殘酷。”
兩人在雅間裡的悄聲討論剛剛到了這一步,門口忽然傳來爽朗一聲笑,笑的人明顯心情大好,卻將雅間裡的兩人嚇了一大跳。
一道青影立於雅間門口,與阮洛離得極近,旁側的莫葉見狀頓時怔住,阮洛也是微微愣神,旋即臉上慢慢展現一絲微笑:“燕大哥,好久不見。”
冠嵌珍貴青玉,衣著沉穩團錦的燕鈺不知是何時上了樓,他直接走到阮洛所在的雅間門口,顯然是早在樓下廳中時,就覺察到了樓上雅間裡有熟人。…
燕鈺雖然已有心理準備,但當他親眼看見已經完全脫去男孩模樣,身形拔至與他相近高度的阮洛,聽到那已經變得厚重了些,但依稀還能捕捉到孩童時熟悉感覺的嗓音,燕鈺也是微微凝神。
隔了片刻,他才展開微笑,抬手按在阮洛一邊的肩膀上,稍微沉了沉力,略有動容地道:“沒想到在樓上的人真是你,距離上次一別,已差不多過去了九年,阮弟的變化,不可謂不大,成器了。”
……
……
西川,橫源城城主府。
一身灰色鱗甲的王哲正揉著額角,跟著鄒先生清點倉庫裡那一匣子的字畫。鄒先生是越看雙眼越亮,王哲則是按捺不住打了好幾個呵欠。還好鄒先生全情投入眼前展開的那幅“四君子圖”,否則若讓他留意到陪同在一旁的學生那種倦怠態度,以他的急躁脾氣,少不得又是一通教導。
鄒先生雖然只是一介畫師,沒有功名在身。若非有南昭皇帝、也就是王哲的父親手書邀請,成為教授皇子畫藝的老師,在這亂世初定的年月裡,鄒先生說到底也不過是一名匠人。
不過,鄒先生既然已經領受邀請,境況自然就與以往不同。哪怕王哲並不喜歡舞文弄墨的東西,對於眼前這位無名無權的老師,他也必須拿出十足的敬意。
可一個人的忍耐力終究是有限的,哪怕是自身修養再好的尊貴皇子,前提也只是一個凡人。面對自己所不喜歡的事情,這份耐性就表現得越發短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