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有一天,門外的看守忽然不見了,他們走得很匆忙甚至扔下了兵器和鎧甲。一支軍隊從門口經過,他們打的旗號有一個斗大的“闖”字。
那天晚上,皇帝殺死了皇后和公主,登上煤山自縊殉國。
王朝變了,街上戒了嚴,一切彷彿還井然有序。他還好嗎?我們還能再見面麼?我每天都在想。
終於讓我等到了再見面的那一天。
闖王計程車兵們包圍了宅子,如林的刀劍間,一個萎靡的中年男人被推了出來。為首的武官吐了口吐沫在他臉上:“不是說還有金銀麼?怎麼是個娘們?”
“她爹曾經和闖王為敵,你們把她獻上去肯定能有重賞。”男人佝僂著背,像一隻夾著尾巴的野狗。
“沒想到你小子還留了一招啊!”武官一腳把他踹倒,士卒們無情地嗤笑著。
“軍爺,能給的我都給了,求求你放了我的家小吧!”男人像塊爛泥似的趴在地上不住地磕頭。
“好說好說,留你條狗命不是問題。”武官踩著他的肩膀,走到我門前,“小娘們挺俊的啊,還要讓軍爺動手麼?”
“不需要,不過請軍爺容我說句話。”面對這一群豺狼,我沒有任何反抗的機會。可我只想弄清楚一件事,一件從他們進門開始就在我心中不斷翻湧的事。
“你。。。。。。”我感覺自己的身體都在顫抖,“抬頭看我一眼。”
趴在地上的男人急忙扭過頭去,不敢看我的眼睛。武官嘻嘻哈哈地抓起他,扭著他的脖子放在我面前。和那雙黯淡無神的雙眼相對時,我想起了一個人,那年他掀開了我的轎簾。
人有時很奇怪,很悲傷的時候卻真的哭不出來。我微笑著請士兵們等我收拾一下,獨自回到房裡,關好了房門,把一條白綾投在那根陪我講了十年夢話的屋樑上。
十年前,我等了整整一天,什麼都沒有等到。十年後,我等了整整十年,卻等到了這樣一個結果。已經沒有什麼能讓我繼續活下去的理由了。。。。。。
痴心真是一種毒啊,你沒變,可他變了,這天下都變了。說好了兩個人要同行的,你一直相信他會跟你一起走,所以你再苦再累也要走下去。結果他悄無聲息地地停在你背後,你越走越遠,最後只剩下孤零零的自己。
我把自己吊死在這間屋子的房樑上。
人只有死過一次才會知道,那只是無邊無際的黑暗。我從黑夜中醒來,看著掛在屋樑上那具屍體時,我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但我已經不是從前的我,我的痴念讓我變成了靈,一個心中充斥著怨恨的靈。。。。。。或者說,違逆世間規則的妖物。
整棟房子在瞬間彷彿都成為我的一部分,變成了我的身體,我復仇的劍刃,我的力量!我的憤怒席捲了人群,看著他們鬼哭狼嚎地逃竄,讓我歇斯底里地笑出了眼淚。
我沒有殺那個男人,他已經不需要我再去動手了。像條狗一樣活下去,或者像條狗一樣被人殺死,那就足夠了。
從那一天起,我發誓沒有任何人再能傷害到我。人們開始討厭這裡,唾棄這裡,用恐懼的目光看著這裡。無所謂,反正我討厭任何活著的東西,因為他們早晚有一天會背叛你!這座宅子從那個時候開始,被叫做凶宅。沒有任何人敢接近這裡。
外面的世界究竟變成怎樣,我都不關心。一個皇帝走了,另一個皇帝又來了,一個王朝死了,另一個國家又建立了。這些都跟我毫無關係。
我的每一天都像是一輩子那麼漫長,因為我只做一件事,趕走那些企圖要進來的人。
我在黑夜裡遊蕩,於是我變成了黑夜。
“你的意思是說妖物是從痴念中生出來的咯?”林夏追問。
“那倒未必,但是但凡妖物,沒有不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