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一個沒有肉,沒有血,只有一種骷髏,卻又能夠活動的束西,除了“鬼”之外,只怕沒有第二個更適當的稱呼了。
出現在老漁翁父女跟前的,正是一個那樣的骷髏。
那骷髏散發著一個慘白色,令人心悸的光芒,裹在一塊黑色的頭巾之中。骷髏的下面是一襲黑色的長衫,胸襟敞開處,隱約露出了一條條慘白色的骨骼,擁著白煙,正向老漁翁父女飄過去。
骷髏的牙齒緊閉,那種恐怖的笑聲分明就是在這個骷髏頭內發出來。
老漁翁父女所有的動作那剎那完全停頓。
恐怖的笑聲實時一斂,一個語聲緊接從骷髏內傳出來,道:“我王已決定下嫁蕭七,有命令下來,人間女子若有對蕭七妄生愛念,一律勾其魂,奪其魄!”
那語聲詭異之極,森冷之極,恐怖之極。這完全不像人聲,絲毫也不像。
最低限度,老漁翁父女就從來都沒有聽過這樣的人聲。
他們只聽得毛骨悚然,半晌老漁翁才明白那番說話的意思,變色道:“你到底是什麼人?”
“什麼人都不是。”
“真……真的是鬼?”
“人間如此稱呼的。”
“你來幹什麼?”
“話已經說在前頭。”
“你……你……”老漁翁面色一變再變,顫抖著一連說了兩個“你”字,仍然接下上話去。
骷髏這時候又已飄近了點,黑黝黝的兩個眼窟內閃爍著慘綠色的磷光,彷佛在瞅著金娃,忽然道:“金娃,你可知罪?”
金娃渾身一震,顫聲道:“你……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地獄冤差,勾魂使者,豈有不知的事!”
“我沒有犯罪。”
“你沒有聽清楚,覬覦蕭七,妄生愛念,罪大之極。”
金娃道:“我……”
老漁翁截口分辨道:“她只是隨便說說,並沒有那意思。”
骷髏卻問金娃:“金娃,你是否很喜歡蕭七?”
金娃竟不由自主點頭。
老漁翁急忙擋在金娃面前。
骷髏實時道:“金娃,隨我來!”
語聲更陰森,更冰冷,彷佛在呼喚金娃的魂魄。
金娃驚惶之極,失聲的叫道:“我不去!”
“豈由你不來。”骷髏又發出那種恐怖的笑聲,擁著白煙繼續飄前。
那團白煙距離小舟已經下過咫尺。
老漁翁那剎那也不知哪兒來的勇氣,猛舉起竹竿,迎頭向那個骷髏擊去,那個骷髏似乎冷不防老漁翁有此一著,竟然沒有閃避。
莫非他無所不知,只不過信口胡謅,抑或他知道那支竹竿根本下能將他如何?
“卜”一聲,那支竹竿正擊在骷髏之上,那個骷髏立時爆開,粉屑也似飛揚開去,那個骷髏頭竟就像白粉捏成的一樣。
黑頭巾迅速萎縮。
粉白煙白,飛揚的粉末剎那消失在煙中。
怪笑聲立止,一聲狼嗥般恐怖已極的怪叫聲旋即在白煙中響起來。
那團白煙也同時暴盛,迅速將那隻小舟吞噬。白煙中響起了金娃的慘叫聲,老漁翁的驚呼聲。也只是剎那,所有的聲音完全消失,天地間完全靜寂下來。
前所未有的靜寂,死亡一樣的靜寂。
連風都靜止。
煙仍然在翻滾,無聲的在翻滾。
夕陽已西下。
殘霞如血,江水知血。
整條柳堤一如浴在血中。
鮮血。
西下夕陽上月。
未到十五,已將十五。
月已圓。
月色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