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清則停頓了一下,轉過身,俯身想行禮:「微臣見過陛下。」
沒等他彎下去,就被扶了起來,寧倦方才還帶著絲笑意的聲音裡頓時含了怒氣:「一定要這樣氣我嗎?」
陸清則感覺不解,分明是寧倦親口抹掉師生情誼的,怎麼這會兒又委屈起來了?
他的目光低垂,注意到寧倦扶著他的手有些紅腫,還纏了布,似是受傷了,不免皺了下眉。
縱然現在和寧倦的關係很彆扭,陸清則還是沒忍住習慣性的關切:「陛下的手怎麼了?」
最近倆人之間交流甚少,陸清則和他說話也多半是公事公辦的態度,得了句難得的問候,寧倦又高興起來,眼神灼灼地注視著他:「雕冰燈時沒注意傷到的,到現在還在疼,懷雪是心疼我嗎?」
這滿院子裡的冰燈是寧倦雕的?
堂堂天子,居然願意為了討另一個人歡心,做這種事。
陸清則怔了一下,被燙到了似的,霍然後退了一大步,沒注意手上一鬆,冰燈一滑,掉到了地上。
本就是冰做的,裡頭又點著蠟燭,冬日地面格外堅硬,冰燈落到地上,嘭地便摔碎了。
上面的兩道人影也有了裂痕。
寧倦的臉色倏然一變。
到這時候,陸清則才發覺,那上面雕的似乎是他和寧倦。
寧倦盯著那盞冰燈,臉色沉下來。
他這些時日,本就在極力忍耐著,他也不想將陸清則逼得太緊,想要討好陸清則,將自己的心意捧上來。
但陸清則卻摔碎了他的心意。
陸清則有心解釋,但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他心裡有點亂。
他此前一直在極力說服自己,寧倦對他只是產生了錯覺。
但僅僅是錯覺,何須做到這樣。
難道,寧倦是當真……
陸清則被那種可能刺激到,忍不住又後退了一步。
寧倦只覺得自己的心和地上的燈盞一般,碎得厲害。
但他早就在陸清則的教導之下,學會了隱藏自己的脆弱,直直地盯了陸清則片刻,沒什麼表情地轉身離開。
他明明不想讓陸清則吃苦頭,陸清則偏偏要自己討苦頭吃。
那就不怪他了。
少年天子的背影消失在院子門口,空留陸清則和一院隨風搖動的冰燈。
陸清則低頭看去,地上的冰燈碎成了許多塊,失去了完整時晶瑩的美輪美奐,看起來普普通通,只是幾塊碎冰。
沒人知曉,這是皇帝陛下為了討好別人,小心翼翼親自雕好的冰燈。
碎掉的不止是寧倦的心意,還有天潢貴胄被不斷拒絕的驕傲與自尊心。
陸清則無聲嘆了口氣,腦子裡閃過段凌光的問話,眼睫顫了顫,遲疑了會兒,還是彎下腰,用大氅摟起破碎的冰燈,慢慢走出了院子。
他擔不起這樣的心意。
就算寧倦不想承認,他們也是師生,這樣的感情是悖德的,不該存在。
今天他傷到了寧倦的心,按照他對寧倦的熟悉,這小崽子不會再留手了。
他得趕緊完成最後一步,儘早離開了。
作者有話要說:
陸清則:你看我像畜生嗎?
寧果果:我像!
陸清則:?
第六十八章
冬月中,京城下了一整夜的大雪,徹夜簌簌不停,凍得人忍不住渾身蜷縮,在這般寒冷之下,連吵吵嚷嚷個不停的眾官員都不免消停了兩天。
旋即一條聖旨又將眾人的情緒點燃了。
聖上體諒陸太傅身體不好,每日繁忙操勞兩署公務實在勉強,免除陸太傅國子監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