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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通常黑洞一般的幽深反常地絢爛時,刺得她淚腺幾乎失控的光芒,較之捏住她下巴的手指,攬住她腰肢的手臂,更加霸道得不肯施捨她絲毫喘息避讓的空間。

“嫦娥當日棄人間,無垠碧海無盡天,拜月作別心眷眷,何當起舞共嬋娟……我的荷衣,你不是嫦娥,卻是為何,會有如此悵然作別之樂,飄然欲飛之舞?”因為,觸動她那闋“拜月”創作靈感的,是空山月下的一次作別。

——雖然那為她帶來創作靈感的少年,對她嘔心瀝血的作品,從來都只有“好聽”或是“好看”之類簡單吝嗇的評語。

也因為,接受秦相爺為中秋國宴創制全新樂舞的請託,是她想對那個一直對她照顧有加的老者作一個告別。

“因為,柳荷衣希望對自己的風月生涯,作一個告別。”

傳奇花魁柳荷衣的橫空出世,肇因於端平四年落難弱女賴以存身的“醉花叢”幾乎山窮水盡的困境,以及風姨娘在那等處境下絕對稱得上仁至義盡的相待之情。

但將“皇朝第一名妓”做得前無古人的轟動,百分百地強調強大到似乎無法抗拒的客觀現實環境,刻意地忽略過程當中當事人的主觀能動性,無疑是一種選擇性失明。

矯情地否認那些眾星捧月般的追逐曾經帶給她的虛榮心的小小滿足,不過是在欺騙自己而已。不過前世今生的所學所知所見所聞所經所歷所受所感,讓她可以有一個相對清醒的態度,認識那看似風光無限、恍如另一個世界天后巨星般絢爛的名妓生涯。

事實上,對她的未來規劃更具有影響力的,除了與姨娘母子倆骨肉般的親情,還有作品被肯定被稱頌被傳播所帶來的巨大成就感。

甚至她曾經幻想過,如果“賣藝不賣身”的原則可以得到一干男性“粉絲”認可的話,那麼在這個時空做這麼一個“文藝工作者”,倒也算是一份不錯的工作。即使地位低下,遭人鄙夷遭人罵,醫保勞保各項社會福利統統欠奉,她也會認真考慮為皇朝音樂舞蹈事業奉獻畢生精力的問題。

只可惜,幻想之所以為幻想,就在於其不可實現性。

當指代以歌舞為業的女子的“伎”字,與指代以賣淫為主的女子的“妓”字通用而後者更作為首選為普羅大眾廣泛接受時,強行區分二者含義的做法,實在是一種逆社會歷史發展潮流而動的不自量力。

在萬眾矚目的風口浪尖,堅持僅從事“伎”之工作的“皇朝第一名妓”,能將她的原則一直堅持到端平六年,其主觀意志的堅定以及個人艱苦的努力固然不容抹殺,但決定性的力量依然是明王爺、秦相爺這兩座危乎高哉、令人望而生畏的靠山。

不是沒聽說過“靠山山倒”之類的醒世恆言,但人難免會有僥倖之心,怠惰之情,雖然說早在端平五年“八大名花”名滿京城之時,功成身退的問題就提上了“皇朝第一名妓”的議事日程,但直到端平六年立春次日明王正妃林夕醉登門“拜訪”之前,對純粹的“伎”之工作仍抱有滿腔難捨熱情的“皇朝第一名妓”,對“退出”這個問題,始終沒有作出什麼實質性的決定。

之後便是立秋之日,因年邁體衰而被特准不必跟隨皇帝陛下到郊外設壇迎秋的右相秦中彥親自登門,邀她為中秋國宴創制全新樂舞。

秦相爺計劃於年底年滿七十之際,上書“乞骸骨”,告老回鄉,如無意外,中秋將是秦相爺最後一次以百官之首的身份主持國宴慶典。作為“告別演出”,老先生希望這一次的中秋國宴每一個細節都盡善盡美,如果不是柳荷衣的身份太過低賤,不可能出席盛大國宴,或許不只創作,連表演老先生都會要求她一肩挑了。

微笑著接受請託時,柳荷衣心裡已經明白,如無意外,端平六年的中秋國宴,將不僅僅是秦老先生的“告別演出”。還有失去靠山,卻不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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