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一個滿頭大汗,渾身草料味的江湖人士區別開來。
算起來他們真正在一起的時間加起來還不到三天。
荷衣禁不住苦笑。三天,就發生了那麼多的事。多得足以改變一個人的一生。
慕容無風顯然是屬於那種無論你和他相處多久,都不一定能瞭解他的人。而且他也好象沒有興趣瞭解別人。 基於上述判斷,荷衣就粗心大意地跳過了這一環。現在她正在飽嘗她粗心大意的後果。
半夜裡她常常突然醒來嘔吐,好象那孩子仍然還在她的肚子裡。
然後她一夜又一夜地夢見那張臉……夢見那一天發生的每一個細節。夢見不停流淌著的血。夢見嬰兒的哭聲。夢見跳動的心臟。
她冷汗淋漓地從夢中醒來,看見的不過是客棧昏黃的燈火,房頂破舊的蛛網,和桌上半開著的包袱。然後她就逼著自己想這一天要乾的事,想各種法子掙錢。她好象只有充分地投入到一種事情當中,才能忘卻這一切。
胡思亂想之中,趙謙和已把她引到了客廳的門口,什麼也沒有說就退了出去。
客廳在走廊的另一頭,離他的書房很遠。裡面的光線居然有些暗。只在門口之處燃著兩個巨燭。窗戶非旦緊緊地關著,還垂著厚簾遮擋寒氣。
客廳的裝飾卻是豪華得近乎奢侈,花梨木的桌案和紅木的太師椅上雕著鏤空的花紋,連翠綠色的大理石地磚上也鏤著圖案。至於四壁的斗方字畫,古架上的犀杯金爵,牆邊的花觚鼎爐,彩軸鏡屏,盆景花竹,均微塵不染,令人眼亂。
這顯然是他的哪一位好講排場的先祖會客的地方。他果然很闊。
慕容無風一襲白衣,遠遠地坐在一個巨大的書案之後,看見荷衣進來,淡淡地道:“請坐。”
他的聲音很輕,輕得幾乎聽不清楚。他的表情卻和他們認識的第一天一模一樣。
她沒有坐下,站在門口,一動也沒有動。
“你很久沒回來了。找我有什麼事?”慕容無風道。
“拿我的包袱和劍。”荷衣漠然地,硬邦邦地道。
他拉了拉身後的繩鈴,馬上有個人出現在他面前。慕容無風對他耳語了幾句,那人退出。不一會兒,將包袱和劍交到了荷衣的手上。
她扭頭就走。
慕容無風道:“留步。”
她停住。
“荷衣,我們倆之間還有合約,希望你不要忘了。”
荷衣轉過頭,道:“我姓楚。”
慕容無風怔了怔。
“合約, 不錯。 我們有合約,我拿過你六千兩銀子,那又怎樣?”荷衣冷冷地看著他。
“你是生意人, 生意是生意,交情是交情。 這一點,你當然比我要明白。”慕容無風咳嗽了幾聲,道。聲音幾乎低得聽不見。
“你是說,雖然我們已沒了交情, 生意還得做下去?” 荷衣挑著眉頭道。
“這完全是兩碼事。 原本就互不相干。”他淡淡地道,一直都在低低地咳嗽著。
荷衣的心裡又給慕容無風加上了“落井下石,為富不仁,死不悔改,唯利是圖”四個評語。她怎麼認得的是這麼樣一個人?
“惡俗。”從她的牙縫裡蹦出這兩個字來。
轉念一想,她的確需要銀子,銀子又的確不好掙。當初自己不遠千里地趕過來,不正是為了這筆可觀的銀子麼?無論江湖生活被傳說得多麼有趣,沒有銀子,所有有趣的事情都會變得一點趣也沒有。
所以她說:“好。 生意我照做。 慕容谷主有什麼吩咐?”
“從今天開始,每隔三天你必須要向我報告生意的進展情況。 我希望你快些做完,這樣我們之間也可以快些了結。”他漠然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