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脊背痛了很多天了?”
“你怎麼知道?”
“右眼也痛。打噴嚏的時候,是不是感到心臟好似被繩索牽住一般,痛楚不堪?”
“真神了,就是這樣。”苦瓜臉抬起眉毛,驚奇地道。
“有幾個老婆?”
“窮人……還能有幾個?養活一個就不錯了。”苦瓜臉訕訕地一笑。
“要兒子也不能這麼急,明白麼?”郎中哼了一聲,給他寫一張方子,“這是龜鹿四仙膠,藥鋪裡都有,一次一劑,連服三個月。”
“謝您了。這膠不會很貴吧?”
“全部加起來大約要五兩銀子。”
“我聽說……姚先生醫術雖高,醫德更高,能不能……先借我一點銀子?”苦瓜臉不揣冒昧,直截了當地問道。
“銀子我沒有,你若實在缺錢,就把這籃子花生拿回去好啦。”
“那……就對不住您啦。”他的臉上雖是一片佯裝的惶恐,彷彿還要推辭一下,手卻毫不猶豫地握住了籃把。
“不客氣。”青年郎中道。
那人拿著藥方,就這樣將一籃子花生又提走了。
饅頭小販忍不住嘆了一口氣,道:“你老弟也太老實了罷?那人一來我就知道他不肯付錢,你竟也由著他騙你。”
“反正我也不吃花生。”青年淡淡地道。
“昨天眼見著你收了十幾兩銀子,我老哥還等你請我喝一杯哪,想不到到了傍晚,那老大娘說什麼自己窮,付不起診費,你老弟竟又一兩不剩地全送了出去。搞得自己窮得連個燒餅也買不起。下回好歹給自己留一點兒,行麼?方才我若不送你一個饅頭,你豈不是餓死街頭?”
“那饅頭可是我買的,”青年漫不經心地說道,“再說,我下一筆生意又來了。”
這一筆生意他終於遇到了一位老實人,老老實實地看病,老老實實地付帳,他收下了兩小塊碎銀,便將大的一塊扔給了饅頭販子:“多謝你替我看了那麼久的攤子。”
饅頭販子咧嘴一笑,將銀子在牙中咬了咬,道:“你小子這麼不把錢當回事,一定不是窮人家的孩子。”
青年笑了笑,什麼也沒說。
——這是子忻來到這個陌生小鎮的第三天,看了十來個病人之後,口袋裡的銀子不是越來越多,而是越來越少。雖有一個饅頭墊腹,勞碌之後,仍覺飢餓,於是依舊託小販替他照看攤子,自己則到隔街的一家麵館吃飯。回來時攤子前又站了兩個人。頭一位不是什麼大病,他很快開好了方子。第二位是個穿著淺碧雲衫的女子。烏髮長垂,雙眉微蹙,垂著眼,很安靜地站在他面前。
他看了她一眼,例行公事地問道:“姑娘哪裡不舒服?”
“我……頭痛得厲害。”
“伸手過來,我看看你的脈。”他簡潔利落地道。
她將右腕擱在脈枕上,子忻三指微微一搭,隨即道:“脈象上看不出。會不會是你夜裡沒睡好?”
“嗯,我有兩夜通宵未眠,怎麼也睡不著。”
“那我給你開副藥讓你今晚早點睡好了。”說罷提起了筆。
“別開藥!”女子突然道,“我今晚不想睡著。”
他放下筆,皺起眉頭看著她,問:“為什麼?”
“我明天就要出嫁了。”
“就為這個睡不著?”
“嗯。”她用力地點點頭,“你有什麼法子麼?”
“可能是因為要嫁的人你不大認識,所以有點緊張。”
“要嫁的人我從小就認識。”
“那麼,你不喜歡他?”
“……還行。他家世很好,人也不壞,長得也不錯,對我一直很好,就像……就像大哥哥一樣。